屋外陰風怒号，大雨傾盆，彼岸花瓣被錘得七零八落，各家商販冒雨把外面的東西收拾回去。

長街蕭瑟，如決戰前的雨夜，百鬼穿梭其中，不時有凄涼長嘯駭人駭鬼。

氣氛已經不能用緊張來形容，四人圍桌而坐，卻像是牢獄三人審問之勢。

旁邊客人似乎都沒注意到這邊，高高興興地結賬離開，隻有李子書一鬼察覺到有些不對勁，送走顧客後飛快地把東西收回後廚，生怕打起來弄壞了店裡的東西，才從簾後偷偷探頭，投向擔憂的目光。

尉回拍拍山途肩想讓他往旁邊稍稍，警戒的肩背緊繃得像塊石頭，手打得生疼，和北顔一樣死盯着青岐。

怎麼這麼緊張。尉回啞然失笑，伸手在山途耳邊打了個響指示意他回神。

山途繃直了身體，緩慢地嘲尉回一邊側身，壓低聲音：“别怕，有我和大帝在，他休想傷你一下。”

尉回：“……”

他在山途心裡到底是什麼形象，玻璃花瓶嗎？随便什麼人碰一下就會碎成五六七八瓣？

看着山途搭在桌面上的指尖用力到發白，尉回在心裡歎了口氣，算了，随他去吧。

花瓶也沒什麼不好。

青岐瞳孔驚顫，神色震驚中帶有幾分駭然。

為什麼會知道？！尉回究竟是怎麼知道的？！

自己從頭至尾沒有露出半點破綻，言語間沒提到任何相關的事。這幾天尉回壓根沒認出自己，話說得最多的是方才和北陰互嘲，裡外有的信息不過幾句陳年舊事，尉回早就知道。

被尉回空點出癡情一詞，他也隻是略有訝異，還覺得是因為尉回消息靈通，對這事有所耳聞，畢竟自己做事向來不遮遮掩掩。

究竟是哪裡出了問題？

猜測？僅憑他最開始含糊了來的原因，說是來慶祝新店開業，就懷疑自己消息來源？不可能，他毫不遮掩去妖界救了一隻黑鹳，應該想到消息會傳出去。

不對，不對。青岐想到什麼，心裡咯噔一下，惶然突然席卷全身。

當年魔山一行，他曾無意間提過一句自己幼時同妖打架，一直都不喜妖族。除非妖界來犯，魔山也不會讨論妖的消息。

沒有魔在自己面前提到妖的事，自然也不會知道尉回不久之前出現在妖界地盤。如果得知尉回活着，便成了最大的疑點。

青岐沒想到自己這麼快被戳破。

沉默片刻，他長歎一口氣，勾起嘴角自嘲一哂：“未蔔已曉智珠在握，回天運鬥盡掌乾坤，竟當真不是誇大其詞。”

青岐想了又想，連連搖頭：“當年這句流傳三界之中誰人不知，我隻當是口口流傳時添油加醋。彼時我風頭正盛，天道都高看我一眼，心高氣傲絲毫不覺得世間會有這樣的存在，哪怕我與你相伴而行數十天都不曾動搖這個念頭。”

“我狹隘了，多年前的閑聊竟成了蛛絲馬迹，三兩句就叫我掀了底牌，真不愧是尉老闆。”

尉回把山途扒拉開，學他剛才自謙的樣子颔首一笑：“也不用如此高看我，不過是記性比較好。”

青岐：“尉老闆運籌帷幄實在了得，說自己隻是記性好可太謙虛了。”

“我隐瞞的事是我的不對，先給尉老闆道歉，賠禮以後一定補上。”青岐雙肘撐在桌上，略微前傾，“投胎這事真的不能再商量商量嗎？條件你随便開，隻要我有。”

說穿了所有，青岐态度一下變得誠懇多了。事到如今再不好好說話，旁邊的北陰大帝怕是要把自己活活淩遲在此處。

怒氣源源不斷從旁邊湧來，青岐邊說話邊往源頭一看，和北顔對視上，差些被怒火燒到，頓時火花帶閃電，誰也不讓誰。

那邊無聲的戰場鬥得轟轟烈烈，山途一點也不管。

“今天的茶還沒喝完，再晚點喝你要睡不着了。”山途把茶遞到尉回眼皮底下叫他不能逃避，尉回蹙眉露出一絲抗拒。

尉回：“真不能不喝嗎？這幾天越喝越苦，我懷疑已經喝到茶葉沫了。這樣，等我找春神要些新的再喝……”

“不行。”山途拒絕的幹脆，把杯子往他嘴邊送了送。

北顔小勝，收了眼刀，贊賞地看了山途一眼，好小子，有魄力。

“考慮的怎麼樣？”青岐追問。

尉回一邊皺眉咽下苦茶，一邊朝青岐擺手：“你說的容易，天道本就想取締地府，這次剛消停一會。這會兒讓你破了輪回戒線，指不定要鬧出什麼幺兒子。”

“不能讓你一人投胎，糟蹋整個輪回科的正常運作。”

要想在天道眼皮子底下，讓它黑名單上的人悄無聲息做破壞規則的事，簡直是往它手上送把柄。

他投胎怎麼能叫糟蹋啊，這詞用的真不禮貌！！青岐哽住，心裡默念自己是求人辦事，把反駁的嘲諷咽回去。

青岐不甘心，眼珠一轉，追加起條件來：“要不這樣，此事辦成，我魔山自願歸入冥界。有魔山作保，等同将魔界收入你麾下。兩界合并，天道也得掂量掂量。”

“你想得倒美。”北顔冷哼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