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種手段都算盡了，好歹不是最壞的結果。

北顔稍微放下心，冷着臉，打算把外面的郗樓喊進來一起“讨伐”尉回：“你讓我說你什麼才好……”

一轉頭，北顔驟然收聲。

當事人斂着眼眸坐在那，神色十分平淡，一點找不到平日會有的心虛樣子，完全像換了個人。

北顔突然想起了一位故人。

他凝眸看着尉回，下意識蹙眉。以往也偶爾有幻視的時候，但今天給他的感覺格外強烈。

聲音突然停止，尉回下意識擡眼找人，瞧見北顔一瞬不瞬盯着自己，不明所以的眨眨眼。

“不罵了嗎？”

北顔：“……”

你挨罵上瘾嗎？

平日端莊肅穆的大帝氣得神色都生動三分。

男人氣極反笑，也不坐下了，在尉回面前抱臂而站。垂眸就看見尉回一臉“我還有事瞞着”的樣子，看得叫北顔格外窩火。

眼神落在尉回的頭發上，北顔突然就洩了氣。燃到頭頂的火仿佛被一盆水瞬間澆滅，胸腔裡乍一下空落，心底長長一聲歎息。

真論起來，他欠尉回的更多。

不是為了幫他穩定地府，以尉回的身份哪會淪落到這種下場。曾經名号傳遍三界，如今卻蝸居在地府一個小角落，說出去怎麼不讓人感歎。

北顔不認為自己有資格有立場訓斥尉回的決定，他其實隻是心痛和自責。

尉回琢磨人的本事極高，敏銳地察覺到好友似乎消氣了，試探地開口：“這事算過去了？”

北顔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哼了一聲：“說吧，你還幹出什麼膽大包天的事了？”

尉回暗自舒氣，找回剛才的話題：“我替小黑鹳補了妖丹，但不确定封印完成的時候她會不會受影響。我等下囑咐烏白多觀察觀察，到時候有問題就讓他來地府找你。如果我留下的本源不夠補，還得麻煩你幫忙找找有沒有替代品。”

“對那隻妖就這麼上心？”

“畢竟當初是他救了……我。”尉回輕聲道。

北顔搖搖頭，隻能應下。

“還有山途，”尉回停頓一下，接着說，“封印大成之前我會把神力留給他，你替我護他一段飛升，不要折在大道上就好，後面的路就讓他自己走吧，吃點苦頭也好更快掌握神位。”

“他守奈何橋、護轉生路的功德雖然很大，但畢竟還年輕，想靠這飛升得不少時日。我送他一程，權當這些日子他在我店裡打工的辛苦費了。”

尉回說着，想到山途在廚房忙碌的樣子，兀自笑了一聲，随後化成半聲歎息：“原本以為我也逃不過那禁陣，已經想好将本源交給山途，讓他替我做完封印的事。開始還覺得蠻對不起他，說好不讓小輩摻和進來，結果最後還要麻煩他做事。不過好在我沒死成。”

“事情我自己做了，倒是留給他的東西變少了，不足以讓他直接擁有神位，還需要費心走一趟飛升道。”

尉回側頭，眼神落在慎司大門上，今天第一出現難過的情緒。

北顔不忍心看他，攥緊了手，萬般不舍都說不出口，最後隻落下一句：“你讓他怎麼辦？”

開了靈智的河把一顆還未長成的心全放在你身上，你真的看不出嗎？什麼都不告訴他，連剩餘價值都要百般籌劃，你有沒有想過他會怎麼樣？

尉回啞然，低聲歎息，輕聲道：“我沒和他多說。”

北顔訝異：“我以為……”

尉回搖了搖頭，道：“我到底是要死的，何必多讓一人傷心。”

“遇上他是意外，那就讓意外停止在意外。”

…………

山途第八十七次轉頭，終于看見慎司的大門被推開，從地上一骨碌爬起來，歡喜地迎上去，走近尉回時腳步逐漸放慢。

出來的兩人略顯沉重，郗樓走到北顔身邊，隻看北顔沖他輕輕搖頭，郗樓的心立馬沉了半截。

“小回……”

尉回聞聲朝他看去，安撫地笑了笑：“事情做完了，回去吃飯吧。”

他拍拍山途手臂，示意山途去隔壁把烏白找回來。山途努着嘴，把手往尉回手上放，被尉回捏了捏指尖。在尉回這讨了一點親近，山途才心滿意足地去隔壁找妖。

目送山途走開，郗樓迫不及待開口：“你身體還好嗎？我剛才在外面都能聽到北顔的聲音，是不是出什麼問題了？”

尉回：“哪有，我好着呢，你别擔心。北顔剛才聲這麼大嗎？隔音陣都攔不住他大叫了？”

郗樓看懂他的眼神，了然道：“沒防着我，所以我能聽見。但其實聽不太清楚，隻有幾個音節格外嘹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