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遲點來接你。”北顔也不多說，沖尉回點點頭就大步離開。

尉回看着店門關上，輕哼一聲：“居然被他逃過了。”

扭頭看身邊幾個一口要分三口咽，喝得好不痛苦。

營業時間到了，着實有損本店形象，尉回大手一揮“赦免天下”：“這湯改天再喝吧子書，差不多要來客人了，可沒多的分給他們。一天沒吃東西，我去給你們炒幾道菜。”

“太棒了！”郗樓振臂高呼，起身跟上尉回：“我來幫你！”

後廚。

尉回正在翻找食材，邊詢問郗樓想吃什麼。郗樓到處看看，聽他大有你喜歡什麼我做什麼的姿态，擺擺手：“有什麼吃什麼，我不挑，給我整碗麻辣燙也可以。”

他扒着尉回沒關上的冰箱門往裡看，驚奇不已。尉回邊清洗食材邊聽他碎碎念，時不時回答幾個問題。

在後廚轉了一圈，郗樓靠在島台旁，看尉回手起刀落把肉切出均勻的絲，有些恍惚：“說起來，最開始認識你的時候，我怎麼也不會想到有天會在地府看你做飯。”

尉回說：“那時候誰能想到你會和北顔在一起，你究竟看上他什麼了？臉嗎？”

郗樓想想自家那位的樣子，失笑道：“還真有可能，他那張臉誰見了誰不心動啊。”

尉回手上動作停下，想了想，嫌棄地啧了一聲。

郗樓瞧着尉回把肉放好，挑出兩根水靈靈的蘿蔔在水池裡清洗，問道：“那你呢？”

水聲淅淅瀝瀝，良久，郗樓才聽到尉回的聲音。

“小郗你知道的，我沒有多長時間了。”

他知道郗樓在問什麼，這個答案他剛剛給過北顔。

兩個好友隻是希望用什麼東西來栓住尉回決意赴死的心，無論什麼都可以。病急投醫，有醫接診就是好事。

尉回手上不停，擦幹蘿蔔，拿起刀熟稔地切成片，輕聲道：“最近我的記憶越來越差，忘記的事情開始變多，今天我在和北顔梳理事情的時候，一個很關鍵的鬼想了半天才想起來。”

“這不是最糟的。我發現我的感官開始退化，走路經常撞到東西。最糟的是，神識感知變得非常遲鈍，有時候身後來人我都感覺不到，轉眼又會把這件事給忘記。”

郗樓想到剛剛山途小聲說的話，尉回不喜歡苦，會多喝的原因可想而知。

尉回點火燒水，看着鍋裡水紋一圈圈蕩開，沉了眉眼：“這種情況，代表着我的本源和封印的融合快接近尾聲，封印大成，肉身不存、神識散去，就徹底結束了。”

郗樓站直身體，沉聲道：“隻要在封印大成之前找到替代品，你就不用死……”

“小郗。”尉回回頭，笑着拍拍郗樓的肩，“生于天地，回饋天地，這是我的命。”

“況且，隻要世上有神存在，我是不會死的。”

郗樓不忍，滿臉悲傷：“那不一樣，小回，那不一樣。神光會一直存在，可那不是你。”

尉回把切好的排骨和蘿蔔倒進鍋裡，加水蓋蓋，點火悶煮。随後從冰箱裡取了個梨，削好擺盤，放進郗樓手裡，給他遞上一根簽。

“總有分别時，早和晚的區别。你和北顔好好修行，說不定千年、萬年後，我們又會重逢。”

郗樓直直看着手中的梨，沉默片刻後低聲長歎。

“你和山途說過嗎？”

尉回搖頭。

郗樓：“難道什麼也不告訴他？你明明也是喜歡的，你别不承認，我看得清清楚楚。如果不喜歡，為什麼把人留在你店裡？沒有結果的事你還要做，小回，這一點也不像你。”

尉回起鍋燒油，将肉倒進去，滋啦啦的油聲濺起香味，蓋住廚房外的聲音。

後廚簾子一角被一隻戴有木珠子的手挑起，聽到裡面說話聲音時手立刻撤開，簾子落下卻擋不住裡面的聲音。郗樓正目不轉睛盯着尉回，沒注意到身後的動靜。

“貪心罷了。”尉回的聲音在間隔響起，“幾次想讓他走，話都到嘴邊了又舍不得。”

“那你還……”

“說不了，不能說。山途在地府萬載，未沾情愛，我現在和他說要和他在一起，過幾天我死了，他會怎麼樣。山途連心都還沒修完整，一旦情緒激烈變動，他的根基必将動蕩，輕則修為停滞，重則傷到大道，再往後想要飛升就困難了。”

“一河之靈，我斷不能斷了他的飛升路。”

尉回把配料下進鍋中，後半句不輕不重地落下。

“也不知道這算什麼緣分，怎麼偏偏讓我在這個時候遇到山途，拿不起又割舍不下……說不定是天道為了報複我和它作對搞出來的把戲。”

“叫人死前牽腸挂肚，好損我獻祭封印的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