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或許也的确如此。
秋星實曾是一名金令捉妖師。
如此要身份有身份、要實力有實力的人,在明珺看來,秋星實本該意氣風揚、神采奕奕,可是,為什麼——
明珺卻從這樣的秋星實身上嗅到了宛如遲暮老人的氣息。
秋星實的心難以再像年少時那般熊熊燃燒。
莫名的悲傷如萬年積雪,将他的意志乃至靈魂凍結在了過去,而秋星實唯一留下的,如行屍走肉般的軀殼,也早已支離破碎。
他并不認為自己足夠強大,相反,他無數在向明珺強調——“我很弱小”。
…明珺當真有一顆七竅玲珑心。他再敏銳不過,隻是通過極短的接觸,他的眼便已從秋星實身上瞧出了許多。
隻是瞧雖然瞧出來了,但明珺總歸不能直接貿然地去問秋星實,問他,在他身上到底曾發生過什麼,才會叫他變成如今的模樣。
但好在時間能讓明珺慢慢了解秋星實身上的故事。秋星實是個好人,不過是初次見面,秋星實便已為明珺做了許多。
明珺很喜歡這位新認的師父,他想為對方做些什麼。
不過眼下顯然不是好的時機,瞧着秋星實臉上的倦意越來越濃,明珺知道自己是時候該走了。
隻是…瞧着案牍上那如小山高,似乎還沒能處理完的公事,明珺心中忍不住歎息一聲,他想,怕是他走了,他這位本就病弱的師父也仍然難以入眠。
…可臨走前,明珺到底還是忍不住把秋星實對他說過一遍的話又說了一次:“師父,您的話我記下了,明天辰時我一定準時來!”
“夜深了,您也記得好好休息呀。”
“…好。”
聽着比小兔子還要活潑的小徒弟在說完這些幾步就竄到了門外,秋星實唇邊蕩開一層淺淺的笑意。
“圓圓。”秋星實喚來鳥兒,初為人師的他已經必不可免地開始在為徒弟操心,“誅妖司裡道路錯綜複雜,他初來乍到,難免走錯路,你再去為他引引路吧。”
“啾!”
通人性的鳥兒似應下了秋星實的吩咐,它拍動着翅膀飛快往外而去。
鳥兒和明珺一走,屋内便霎時又安靜下來。
“……”
秋星實摸索着坐回軟榻上,然而剛一坐下,他又忽地記起——
桌上的公事還沒能處理。
秋星實正要站起,可等他的手剛一觸及冰涼的桌面,秋星實又忍不住無奈地搖了搖頭。
是了,作為他的“眼”的圓圓暫時不在這。
因而秋星實就算是想處理堆積的公務,也根本處理不了。
沒了圓圓,他不過是一個瞎子。
秋星實苦笑,一股癢意從他的喉嚨間再度升上來,秋星實止不住地再度咳嗽起來。
而這一次,屋内已沒了人,秋星實已不用再做表面功夫。他咳嗽聲越來越大,仿佛像是要整個肺都咳出來。
一股猩甜自秋星實喉間翻湧上來,秋星實用錦帕捂住唇,不到片刻,錦帕便被刺眼的鮮紅所浸濕。
“……”
秋星實神色自若地用錦帕細細擦去了唇邊的血痕,再然後,一簇靈火自他指尖冒出,秋星實用靈火焚去了帶着血迹的錦帕。
這樣一來,圓圓就瞧不見了。
秋星實“毀屍滅迹”的舉動好像重複過無數次,因此他看上去再熟練不過。
隻不過秋星實這類行為,有時候仍會被機靈的鳥兒親眼撞見。
想着,秋星實耳邊就仿佛響起鳥兒叽叽喳喳吵鬧個不停的聲音…秋星實揉了揉太陽穴。
“我這條命,暫時還丢不了。”
秋星實喃喃自語道,他似乎有些苦惱與鳥兒對他的過分關切,這樣的話他曾與鳥兒說過無數遍,隻可惜鳥兒沒有一次聽得進去。
有時候,秋星實還會被它“罵”得更厲害。
可是,這是真話。
秋星實忍不住歎息了一聲,他似乎也有些嫌棄自己日漸不中用的身體,現在的他隻是使用一次天衍之術,便要付出如此代價。
好在,秋星實也并非全然沒有收回。
“真奇妙,就算使用了天衍之術,我也依舊難以預測到他的命運。”
說着,秋星實沉吟半晌,他暗自思忖,心裡忍不住期待又懷疑地閃過一個念頭。
“他…會是那個變數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