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七耐心地在原地等待,等着童藤再次開口向自己發問。而他身邊還有個同樣一頭霧水的阿蟬。
“老大,你和這人以前就認識?”見童藤不說話了,阿蟬趕緊見縫插針問道。之前不是說要保下蠶妖、好去跟清坊那邊複命提功嗎?怎麼感覺現在事情走向不對勁了起來。
妖七嘴角微彎、低頭看了阿蟬一眼。明明是不帶任何警告震懾意味的笑,卻看得阿蟬後背一激靈發冷。
阿蟬馬上閉嘴不再發問。
妖七摸了摸阿蟬剛長出發茬的後腦勺,以示褒獎,他一向喜歡阿蟬會看眼色。
而阿蟬頓時全身雞皮疙瘩泛起。他覺得自己的後腦勺像被冷血動物貼着遊走而過。
童藤捋順了,開始連珠炮發出一個個問題:
“千湖垆時你說的有關道士的事,是真的嗎?”
“真的。”
“你設計讓我和童蘿來吊桑山,現在又現身保護蠶妖,是想幹什麼?”
這個問題童藤問得格外慎重。畢竟妖七這人可是有前科的,保不齊他又為了什麼來給熟人背後插刀子了。
“為了讓我們都進入清坊。”妖七友善地微笑答道。
童藤用眼神示意妖七接着說。
“二哥,我可是拿了你和三哥的定金的,自然是要幫你倆找到道士的。”妖七笑得格外純良,看得旁邊的阿蟬一愣一愣的。
“剛巧,我還接了張清坊的告示。他們在招人馴妖,報名的人可是很多呢,我好不容易才占了個入門名額。清坊那邊人給我的試煉任務,就是防止蠶妖暴走,讓它安定下來繼續産絲,好為清坊提供絲綢。你現在若殺了蠶妖,那我們的目的可都要落空了。”
童藤沉吟片刻:“你從一開始就知道是我們在找道士嗎?”
妖七幹脆地承認:“是。”
“你為什麼要接我們的告示?”
妖七綻放出無比真誠的笑:“想你們了。”
童藤臉上的表情忽然一片空白。這始料未及的回答啊。
“你的意思是,”童藤已經找不出更委婉的詞眼了,“你在讓栖茔花暴走、毀了我們大哥的婚禮、讓童家和滿家現在日日都被人背後戳脊梁骨後,現在又‘想我們了’?”
顯然,童藤沒有忘記在千湖垆時,妖七易容後對他們說的那段話——“畢竟童家落敗,這幾年圈子裡還有誰不知道呢?”
更别提他之後說童蕪的那幾句話。
妖七聽了,臉上卻絲毫找不出半分歉意,隻是依然帶笑從容說道:“很多時候,人都會不得已做一些事情。就像當日的事,沒有我,也還有一直盯着童蕪的那隻妖。童蕪現在回不了家,不也正是因為那隻妖嗎?”
“一碼歸一碼,别推卸責任。”童藤非常警惕妖七的偷換概念。
妖七收斂了下泛笑的眉眼,帶上幾分冷肅:“我當然不會推脫。是我的錯,我定會好好承擔起來。比如現在,我就在彌補。”
旁邊蠶妖蛻下的殼忽然發出響動,打斷了二人的對話。裡面爬出來一隻碩大的蛾子,還沒探頭探腦幾下,就又被大白鵝一翅膀扇了下去。
妖七聽見響動,便走了過去,左手清亮出鍊聲應時響起。
“比如現在,我們應該一起想想辦法,怎麼讓這隻蛾子繼續吐絲,好讓我們都順利進入清坊内部。”
青黑色的鎖鍊探入蛻殼之中,過不一會便捆綁拖出不斷撲棱的蛾妖。
童藤看着奄奄一息的蛾妖,竟忽然有種莫名的負罪感。這種感覺可不對……
他又将目光移向正用眼神輕瞄大白鵝、讓它不要上前打蛾子的妖七。這個人的出現,似乎讓很多事情開始往不一樣的方向發展了。
“怎麼樣,二哥,想好了嗎?”妖七感受到童藤的目光,悠然擡眼,“雖然我作惡多端,但這次是真心的。信,還是不信我?”
童藤閉上眼睛。要是童蘿這時候在就好了,隻要自己說上半句,他就能幫自己補齊下半句的答案。
現在他需要一個人給出兩個人的答案。不,不止兩個人,是四個人的答案。
妖七手上的戒指牽着的鎖鍊還在不斷抖動,他壓下眉心的不耐,中指微動,一股強大的靈流馬上順着鎖鍊傳遞過去。
總算不抖了。
面上還是無事發生。他依舊雲淡風輕地笑,眼神卻是緊緊鎖着沉思的童藤。
童藤終于睜開了眼。
“首先,我不是你二哥。”
阿蟬忽然感到身邊氣壓驟降。
“其次,單單是進入清坊内部這個條件,對我們來說可沒那麼有吸引力。”
阿蟬冷汗涔涔。他感覺自己的頭皮好緊。
“你必須負起責任,之後要陪我們找到童蕪。”
阿蟬感到被摸的後腦勺忽然一松。
“好的,二哥。”妖七微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