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無極,乾坤借法…”
鳴鸢山一處深林中,有個披頭散發的黑袍道長神神叨叨着,而在他腳下,有幾具幹枯的屍體,忽而,他天靈一震,吐出了口濁氣。
“體有金光,覆映吾身。”
自虛無中照出萬千金光,進入那道長體内,黑袍道長手中拂塵一甩,掐指停于身前,“…天地自然,穢邪分散。”
話落,地上的幹屍皆化為了灰土,随着一陣山風散至各處。
黑袍道長摸着下巴上幾根胡子,歎了聲氣,轉過身,朝出現在身後之人行禮,“貧道李青玄見過太子殿下。”
“靈玄道長。”洛琀從樹後走出,朝李青玄微微颔首,“道長來此,可是為妖奴之事。”
“是,攝政王從先帝之令,嚴禁妖奴現世,雖攝政王離世,但貧道心中一直謹記攝政王之命。”李青玄正聲道。
提到攝政王,洛琀蹙起的眉頭松了松,“此事牽連甚廣,道長要小心。”
“殿下放心。”李青玄往右一步,指着原先堆放幹屍的地方,“貧道追查妖奴之事,察覺到此地妖氣彌漫,一路尋來,發現作惡的鼠妖已成了一具具幹屍,隻得出手度化了它們。”
“竟是這樣。”
殺害鼠妖之人手段狠辣,也不知是善是惡,是友是敵。
“此事貧道會一直查下去。”李青玄止住話,看清了洛琀此刻的模樣。
月光下,洛琀披着松松垮垮的外衣,裡頭幾層衣衫全沾了水,加之眼下厚厚青黑,樣子十分狼狽。
李青玄愕然,“殿下靈體不穩,可是有人傷了殿下。”
世上百妖,鲛族水之主,是其中相當強悍的存在,究竟是何人能傷得了?
難不成是因半妖之體的緣由?
洛琀拉了拉外衣,語氣沉沉,“孤無事。”
“可殿下靈體這般虛弱,一直待在外面,身邊又無人…”
洛琀打斷了他的話,“孤說了沒事就沒事,你哪來那麼多廢話。”
李青玄不吭聲了,那眼神似是在說“孩子長大了,什麼也說不得了”。
洛琀深吸口氣,“沒什麼大事,換鱗而已。”
偏偏有人什麼也不知道,把他一條魚丢水裡,沒摸他的頭和魚尾安撫,也沒給他喂好吃鮮嫩的魚肉。
哼!
李青玄松了口氣,“原是換鱗啊,那就好那就好,貧道這就放心了。”
鲛族每月換鱗,是為身體更加強健,換鱗時有些虛弱,但過了今晚便會好很多。
想當年,皇後娘娘瞞着所有人生下顆魚蛋,生怕世人發現她的孩子是妖,幸虧攝政王及時出手相助。
這顆魚蛋是攝政王和他一起想法子孵化的,這樣說起來,他也算是太子半個爹了。
李青玄的目光愈發慈愛,素來扣扣搜搜的“貧”道,從袖子裡翻出來一顆靈丹,塞進了洛琀手中。
“殿下在外,也要小心行事。”
洛琀:“……”
“妖奴之事不可再等,貧道這就要走了,殿下若遇難事,可與貧道通靈傳信。”
說罷,李青玄又遞給他一塊玉佩。
這塊玉佩通體雪白,上頭刻着隻白鶴,但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這塊玉佩,似曾相識。
洛琀的眼睛微微睜大了些,“這…”
李青玄笑了聲,摸着胡子道:“此乃貧道師兄所制,隻要注入靈力,不管相隔多遠,都可傳話。”
洛琀看了看手裡的玉佩,又看看笑得胡子亂顫的李青玄,沉默了片刻,問:“你師兄是無相山靈鶴道長?”
“殿下怎麼知道?”李青玄捂着自己嘴,輕聲自言自語,“是什麼時候說漏嘴了?”
洛琀摩挲着玉佩,解釋:“靈鶴道長有個徒弟,與孤同行。”
李青玄眼睛一亮,“可是貧道的無丘師侄?”
“不是。”
“啊啊啊!”
洛琀一震。
大半夜的,喊什麼喊?
人吓妖,要吓死妖的。
李青玄仰頭咆哮了幾聲,“是虞清也那個臭姑娘,氣煞我也!”
什麼臭姑娘!
洛琀有點不高興。
“貧道下山前,要不是她搶走了貧道身上的錢袋,貧道也不會如此窮困潦倒。”
洛琀的嘴角翹了翹,但很快壓了下來,“也許其中有誤會。”
“什麼誤會!”李青玄甩袖,“貧道下山過三次,一次她剛出生不久,奪走了貧道腰間的上等暖玉,一次她七歲,奪走了貧道屋内的一箱金銀,還有一次她十二,奪走了貧道身上的錢袋,她師長還寵着她,讓我多擔待,往事不可提,嗚嗚嗚…”
洛琀努力壓住嘴角。
做出這些事,是她的作風。
李青玄又歎了聲氣,“這麼多年未回去了,也不知那丫頭成了什麼樣,你與她同行,她可還是當年的模樣?”
當然不是。
洛琀在心裡暗想。
但這樣的想法剛冒出來,他就想到堆滿她床邊的東珠,一瞬間,什麼想法也沒有了。
記仇的太子殿下冷着臉,“沒錯,還是這樣。”
李青玄抖了個哆嗦,被吓走了。
……
“走西處蘆葦叢,從此道經過,這是一部分水賊聚集之地,不過水路難走,縣兵乘舟,大多會感不适,這事得想法子解決。”
書房亮堂,幾人圍着張長桌,盯着桌上頗為簡陋的輿圖,楚昭拿着長棍指着蘆蓠江水道,擡頭看向衆人。
“蘆蓠江水賊多借着蘆葦遮掩,吃住都在船隻上,要想解決這些水賊,得先毀了他們的船。”楚昭接着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