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越還沒跑到練武場,隔了些距離就看見嚴骛正把地上的書冊收起來,不知是給褚老默書到現在所以雙臂酸軟無力,還是單純四體不勤,居然沒能把所有的書冊一口氣抱起來。
聞越歎了口氣,快走幾步過去:“我來吧。”
嚴骛沒聽見他的腳步聲,視線又被懷裡的書堆擋住了,驟然聽見他的聲音,吓了一跳,懷裡的書頓時晃得更厲害了。
聞越伸手托了一把,雖然不喜歡仙盟人,但人家現在畢竟是在給歸墟的教書先生做事,因此盡量和顔悅色道:“嚴前輩,我看您也累了,不如我給褚老送去吧?”
嚴骛入仙盟比聞越入門還要早一些,自然沒見過他,因此頗有些疑惑地問:“你是今年的教習弟子?”
聞越抱着從嚴骛手裡接過來的書卷:“那倒不是。”
不過說起來,今日過去這些弟子下山就該有兩日了,怎麼除了雲崽和小憫之外,還沒有人回來?
聞越不着痕迹地看了眼走在一邊的嚴骛,心說這些弟子不回來也好,免得見到嚴骛橫生枝節。雖然那法器現今不在他身上,不用擔心測靈根和天賦這種相當窺探的事發生在弟子們身上,但保不齊這人見着弟子要問東問西,那也夠惱人的了。
學堂已經亮了燈,褚鶴賢還在書案前默書,聽見兩人的腳步聲沒擡頭:“今日這麼早就吃完飯了?”
聞越抱着書卷走到褚鶴賢旁邊一張書案,把書堆放下:“這不是生怕您的寶貝們在外面沾上露水,緊趕慢趕地來了。”
褚鶴賢懶得點評他的花言巧語,看了眼走在聞越身後的嚴骛:“今日多謝你了,現在這小子來了,你累了就回去歇着吧。”
嚴骛看上去很想逞強一句自己不累,聞越靠在書案上:“嚴前輩可别小看默書,今日隻是雙臂酸軟,要是您接着默下去,明日手腕可就要擡不起來了。”
褚鶴賢朝着嚴骛擺擺手:“回去吧。”
嚴骛隻好對着褚鶴賢行了個禮:“那學生就先告退了,先生也務必早些休息。”
聞越看着嚴骛走出學堂後才轉過身在書案邊坐下,對褚鶴賢說道:“他真在這默了一下午的書?”
褚鶴賢放下筆,把手腕搭在桌邊休息:“像是沒聽人對他說過好話。”他這樣的爛脾氣隻是稍微收斂了些,嚴骛的神情活像是見了慈眉善目的彌勒似的。
聞越神色莫辨:“進入仙盟後怕是真沒怎麼聽過吧。”
書案上放着嚴骛默好的幾頁紙,因為墨還沒幹,都不挨着,攤開成一排。
“字挺好看的。”聞越平心而論,比他剛開始默書時像樣多了。
最初他入師門學習,一段日子後被氣急的章存舒丢到褚老身邊,那時候正是秋天,褚老慣例曬書,看聞越閑不住,又得了章存舒“替我管教一番這小子”的請求,就想出讓聞越來補全那些書冊被咬壞後缺失的頁碼。
那時他尚未不精術法,壓根沒想到筆墨這種痕迹是可以用術法附着在紙頁上的,老老實實地研墨謄寫了。
那廂褚老在練武場慢悠悠地曬書,本以為聞越會在學堂裡琢磨術法,結果曬完書一回來,就見被章存舒評價為“調皮搗蛋”的徒弟,正坐在書案前一筆一劃地寫着字,聽見他的腳步聲還擡起頭來問:“褚先生,有些卷冊我尚未讀過,推斷不出缺失部分的内容。”
褚鶴賢湊過來一看,發現這小子的字迹還挺闆正,于是也沒說什麼,拿過書冊在頁碼缺失的部分旁邊補上幾個字又遞給他:“照着抄吧,累了就歇着。”
聞越乖乖應了一聲,雖沒明白才剛開始如何就會累,但還是繼續低頭謄寫了。
他抄書抄了一下午,第二天晨起時手腕酸得險些拿不動筷子,才被驚訝的章存舒告知:以往褚先生都是用術法來補全的。
那會兒他的第一反應甚至是:“啊?那褚先生不會覺得我字難看吧?”
他的便宜師父聽了這話哈哈大笑:“先生要是看不上你的字,還會讓你抄這些書嗎?”
總之一入師門深似海,章存舒經此一事倒是确認了這徒弟也就是皮了點,其他方面沒什麼問題,因此也就不再因為他時不時的搗蛋行為生氣了。
聞越正準備抄書,學堂門口又是一陣低語聲,聽起來像是他那閑不住的小師妹。
他拿着筆轉過身,看見學堂門口探進來兩個腦袋。
“你們不是在陪客人說話嗎?”
看見聞越回頭,兩人才一前一後走進來,一起給褚鶴賢行了個禮:“褚先生。”
褚鶴賢點點頭,對待自家人他還是相當和顔悅色的,更别說關雲铮十分合他眼緣,楚憫懂事乖巧,兩人對待課業都很上心,沒有對她們急言令色的理由。
兩人來之前就從師姐那裡得知聞越在幫褚先生抄書,因此各自到聞越的書案上拿了卷冊和紙筆,準備幫着謄寫。
聞越卻伸手阻攔了兩人的動作:“我寫就行了,你倆要實在想幫忙,就用術法修複吧。”
關雲铮和楚憫齊齊回頭看向褚鶴賢,發現褚先生也沒異議,于是虛心求學道:“什麼術法?”
褚鶴賢正要給她們演示,步雁山的聲音從幾人身後傳來:“我來教吧,褚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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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雁山來得相當及時,雖說褚鶴賢也能熟練運用修複術法,但術業有專攻,自然是教授術法這門課的人來傳授知識更為合适,因此褚鶴賢也沒多說,對步雁山點了點頭:“那我就不多說了。”
步雁山對褚鶴賢行了個禮,在楚憫和關雲铮坐的書案後面坐下,示意二人轉過來看他。
術法課從禦物術開始教習是有理由的,因為多數術法本質上就是在禦物術的基礎上進行一定的改動與升級,變化的不過是口訣與手勢,因此一旦在禦物術上建立了牢固的基礎,理解其他的術法就變得輕松許多。
兩人很快摸索到了修複術法的門道,開始嘗試着給面前的書頁修複咬壞的部分。
空白的紙頁翻飛着,硯台裡的墨水被術法操控着往紙頁上飛,墨色的字迹逐漸顯出痕迹來。
褚鶴賢樂得清閑,坐在書案邊問道:“上次布置的文章寫完了嗎?”
關雲铮差點忘了還有篇文章沒交:“寫完了,何時上交給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