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時，一隻幼犬闖了過來。

“牙牙，你怎麼會在這裡！”蕭同裳驚呼。

牙牙對着黑甲衛狂吠。黑甲衛認得這是七皇子抱在懷裡的狗，雖然不勝其煩，但都沒有下死手。這樣一來，便給了蕭同裳可乘之機。

她吹響口哨，牙牙便按照她的指令撲上去，蹬到黑甲衛的臉上。一人一狗的配合之下，蕭同裳從黑甲衛手裡逃了出來。

她當機立斷奪了黑甲衛的刀，架在了頭領脖子上：“把人放了。”

黑甲衛頭領對着手下動了動手指，張婆婆被扔在了地上。待到蕭同裳看過去時，張婆婆已經渾身僵硬，以一種怪異的姿勢倒在地上，沒有了活人的氣息。幼犬上去嗅聞，地上的人也沒有絲毫反應。

蕭同裳一眼看出，她已經死透了。

頭領挑眉嘲諷道：“一具新鮮的屍體罷了，若不是為了帶回去交差，你當我們願意搬？”

“你閉嘴！”蕭同裳雙目通紅，全身顫抖。

她見過無數死人，各種死因，四肢健全的、殘缺的都有，但從來沒有哪一個讓她感到自己如此無能。明明半個時辰之前一切都還好好的，她還在聽張婆婆講前塵往事。

如今卻隻剩下一具逐漸變冷僵硬的屍體。

威遠将軍府的最後一個後人，竟然就這麼不明不白地死在了無名小卒手裡？

她似乎覺得這一切都是她造成的。如果她沒有讓張婆婆獨自面對那群船工，或許就不會牽動張婆婆的舊疾。如果她沒有在面對漕幫打手時掉以輕心，就不會被人偷襲。更甚者，倘若她來時帶上了她的刀，那截斷刀就不會飛出去，更不會不偏不倚地紮入張婆婆的心口。

張婆婆的死，似乎都是她的錯。

她仿佛再一次回到了三年前從副将手裡逃脫的那個傍晚，冒死策馬回到邊關，隻看到了滿城慘烈的大火，無數的人影在火中逐漸變形，慘叫、哀嚎一點點被火焰吞噬。

滿城寂靜。

這一切，都是她的錯。

“我要殺了你！”蕭同裳失去理智，她握緊了手中的刀柄，額頭上爆出了青筋。

她痛恨自己的無能。

為何三年過去了，她日夜練武，卻依舊這麼無能？

為何人的生命如此脆弱？

她揮刀砍出去，被黑甲衛頭領死死抵擋着。抵擋得很吃力，膝蓋隔着黑甲重重磕在了甲闆上。

“啊！”蕭同裳大叫着，又橫切一刀，頭領的手腕支撐不住，刀被挑飛出去，被砍出了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

其餘黑甲衛見狀齊齊攻擊了上來，被蕭同裳旋身一套動作，通通擊落在地。

她覺得不夠，還要砍進去。

萬嫣靈聽到聲音尋了過來，見到是蕭同裳，又驚又喜。喜的是蕭同裳自醫聖谷高峰墜崖之後果然沒死，驚的是竟然在這種場合看到她。地上血肉橫飛的慘烈現場，死的死、傷的傷，更是讓萬嫣靈觸目驚心。

見到蕭同裳青筋暴起、滿臉赤紅，她趕緊從懷裡拿出安神香，用火折子點燃。

看到萬嫣靈時，蕭同裳的神情才怔愣了片刻，恢複了一絲清明。

五皇子等人跟在後面趕了過來，見此場景，七皇子吓得驚聲尖叫、暈了過去。五皇子的面色越來越陰沉，他擡手，想要身後潛伏的暗衛放箭。

“慢着！”公冶岐認出了五皇子的手勢，一個箭步擋在了蕭同裳與萬嫣靈面前，對着五皇子行禮。

五皇子殺意淩冽，擡在半空中的手隻停滞了片刻，仍舊毫不留情地想要落下去。

“殿下！”公冶岐及時開口制止道，“您不能殺她。”

“為何？”五皇子神情極度不耐煩。

“此人...”公冶岐下了極大的決心，才道，“正是流落民間多年的長公主蕭姝。”

此言一出，場間瞬時寂靜。

萬嫣靈不可置信地看着公冶岐，蕭同裳的身世她從未與人提起過，蕭同裳自己也從未往外說過，他為何會如此知道，且如此笃定？

“你确定？”五皇子動搖了，“皇室血脈不容有亂，若你今日在此信口胡謅，你可知會有什麼後果？”

“我以司天監監正的名譽擔保，千真萬确。”

五皇子收回了手，隐藏在暗處的十餘名百步穿楊的弓箭手撤了回去。

衆人的眼光齊齊看向蕭同裳，隻見蕭同裳在特制安神香的作用下，意識已經開始模糊，很快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