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來說,這是一件别人求之不得的合作。
——既能與軍部搭上勾,掌握新研制的技術,又能進一步提高自己的聲望,從而帶動事業的發展。
不管怎麼看,自己在這樁生意中都不會吃虧。
可是不知道為什麼,一想到研究二字,他的心底總是莫名湧生極強的抵觸感。
那股抗力讓他下意識想要避開合作一事。
就連白逸自己都不清楚,為什麼内心會有如此強烈的抗拒,阻礙着他應下。
當他想要試着去直面抵抗,找到原因時,腦海内卻忽然閃過一些奇怪的畫面:
冰冷的實驗室,昏暗的燈光,神情冷漠且步履匆匆的實驗人員;
銀灰色的器械反射着蒼白的面容,落在托盤裡發出的清脆響聲讓人心都為之一顫;
顔色詭異的液體在針管中搖晃,不顧躺在台上人的掙紮,伴随着痛苦哀嚎被注入體内……
雖然畫面破碎且模糊,但恐懼的感覺瞬間爬滿白逸全身,仿佛叫嚣翻滾的海浪一般将人整個吞噬,寒意直竄天靈蓋。
好像自己就是那躺在試驗台上的人,猶如案闆上的魚任人宰割。
白逸忍不住渾身輕顫起來,下意識弓腰環抱住自己,四肢開始變得冰冷,呼吸粗重又急促。
坐在旁邊的裡昂第一個發現他的不對勁。
“白逸!你怎麼了?”
裡昂立刻掰過人的肩膀,讓其正對着自己。
而在看清此時白逸的模樣後,他吓了一跳。
——白逸臉色煞白,沒有一絲血色,渙散的瞳孔幾乎已經失焦,充滿了驚恐和驚慌,身體戰栗着,豆大的冷汗一滴一滴從額頭滾落。
這個狀态,就像是看到了什麼極度恐懼的事物。
“我……”
白逸嘴唇發抖,張了張嘴唇努力想要發聲,卻嗓子緊澀,什麼也說不出來。
“這,怎麼突然這樣子了?”
一旁的萊特吓得站了起來,立刻朝人走來想要檢查一番。
“不要過來!”
不知為何,一看見萊特的靠近,白逸的反應變得更大,歇斯底裡地吼了出來,顫抖的幅度也更大,捂着頭想要蹲下躲開。
“好好好我不過來!你冷靜!我退開了。”
見狀,萊特一愣,然後連忙後退好幾步,不敢上前去。
“裡昂,你快想辦法讓他冷靜下來,他這個反應很像是PTSD。”
感受到跟前人呼吸愈發急促,在戰場上向來沉穩鎮定的元帥頭一次亂了陣腳,手足無措,下意識将人整個擁入懷裡。
“别怕白逸,我在,我在這裡。”
裡昂用力地摟住白逸,一下一下地給人順着背,反複在人耳邊重複着我在二字。
熟悉的低沉男聲在耳畔回響,宛如最有力的安神藥,帶着讓人安心的溫度撫平了白逸内心的惶恐不安。
白逸下意識攥緊了抱住自己的人的衣角,像是溺水之人抓住浮木 ,死死不肯放手。
漸漸的,他的呼吸慢慢平複下來,顫抖的身體也不再起伏。
“好些了嗎?”
裡昂用溫柔的聲線輕聲詢問,摟着人的力度依舊不減,用手背緩緩替人拭去汗珠。
“好多了,謝謝你。”
一想到自己方才的失态,白逸有些不好意思,鴕鳥似的将頭埋進了人的懷裡,甕聲甕氣地道謝。
“那個,打擾一下,請問我現在可以靠近了嗎?”
不明所以被禁止上前的萊特招呼着問道。
“抱歉萊特醫生,我也不知道剛剛怎麼回事。”
這才反應過來還有人在場,白逸噌地一下從裡昂懷裡起開,慌忙道歉。
“你這個症狀看上去比較像某種後遺症,應該是剛剛什麼詞觸發了你身體的防禦機制,導緻了應激。”
萊特上前簡單檢查了一番人的情況,并沒有發現其他的異樣。
“你之前經曆過什麼嗎?”
白逸費力回想了一番,然後歉意地搖了搖頭:
“對不起,我什麼都想不起來,剛才身體控制不住,本能性地就……”
腦海裡破碎的畫面無法組成連貫的場景,甚至無法也組織言語向他人描述。
“不必為此道歉,這不是你的錯。”
裡昂擡手摸了摸他的頭,出聲安慰道。
“嗯……”
白逸悶悶地應道。
“既然如此,那這事就先放一放吧,我們日後再談,你先回去好好休息。”
琢磨了半天也沒有鎖定剛才哪個詞有可能引發應激,見人臉上還是白紙一樣慘白,萊特也不敢多耽誤,便先催着裡昂帶人回去休息。
“如果會讓你不舒服的話,可以直接拒絕,不用顧慮太多。”
下到研究所一樓後,見人還是皺着眉頭,裡昂主動提道。
“嗯,我先考慮一下以後再給答複吧。”
白逸讪讪地撓了撓臉頰,有些郁悶。
就在兩人即将走出研究所大門時,門外忽然傳來了一陣騷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