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安燕發現小女孩們的話題早已跑遠開始翻舊賬,直接進廟裝睡,還真早早睡下。
第二天自然醒來,手表顯示六點。
幾個習慣早起的女孩們還在熟睡,看來昨夜衆人争辯到很晚才入睡。
黃安燕蹑手蹑腳地掀開簾,範煣已坐好石桌前,桌上擺着城中的包子,冒着熱氣。
黃安燕毫不客氣,拿着就連續吃了三四個。
範煣訝異,“哈,還以為小、安燕是個餓着自己喂孩子們的傻幫主。”
“那是從前,現在不一樣了,吃不飽怎麼趕路,也保護不了她們。”
“是,雖然聽起來自私,但是還好安燕是這樣的。”
黃安燕又拿了兩個在範煣面前晃悠,“再說,我現在吃完了可以再買更多的。”
“還是經濟充裕好些,矛盾總在利益沖突時發生。”黃安燕意有所指。
範煣低頭苦笑,“對。”
“昨天下午的事能說說嗎?”黃安燕想了解清楚,範煣與範幫主間的沖突最好不會蔓延到她們的身上。
“唉,十年了,我十年後了才找她。”範煣這麼一說出口,也覺得自己不配為人母。
“你帶我來的那年怎麼不去見她。”黃安燕停下咀嚼,仔細分析。
“我是詐死離開的,她一直以為我死了。我養好傷就去找她了,那天正好是她争上幫主的好日子。”
“你的出現吓到她了。”
範煣點頭,“我的消息不靈通,小小丐幫,情報組織的消息有些滞後,我就聽她生存困難,急忙趕回來。那晚驚逍不認我,我徘徊在附近快兩年,也不知如何消解她的情緒,遇見了小幫主你之後……我就徹底離開這附近,去其她地方精進功法。”
“陰差陽錯啊。煣姐,我單方面認為你沒問題,有自己的苦衷。”
範煣怅怅不樂,“是我的錯,早知遇你那天應該帶你與驚逍相見,也是幫人幫到底了。說不定那天見還能化了驚逍的心結,也不至于你與孩子們這些年艱難存活。”
黃安燕搖搖頭,比了個暫停手勢,示意聽她說。
“首先,‘幫人幫到底’這話,你送我至此地,已經仁至義盡,我也在此地得到了不管是幫主還是小城的大姐們的善待。最先我也沒想到會收留孩子們,至少那時我一個人生活得很滿足。”
“第二,與孩子們艱難存活。火姐昨日是與孩子們聊天了?心疼我們了?在孩子們的眼裡我做了很多,但我自己知道我能為她們做的全依賴那份工作。”
“我想賭坊的工作驚逍幫主那邊也是睜隻眼閉隻眼,允許我每天帶着她們飯量的飯回來,就像隻偷油老鼠。”黃安燕停頓一瞬,這确實是幫主内心的愧疚反射。
“感謝驚逍幫主的寬容。”
“第三,心結。火姐,我不知道驚逍幫主與你的心結是什麼,但是别預設那年帶着我就能完美化解呀。”黃安燕說着說着一個人演起了獨角戲,“說不定火上澆油,‘好哇我的媽媽,找我就是為了求我幫助啊’,然後我順利的跟大俠你滾蛋,你得帶上我浪迹天涯。哈……”
範煣居然沒應和着,黃安燕扭頭看向範煣。
結果範煣早已潸然淚下,捂着臉默不作聲。
黃安燕啞然。
廟内傳來了說話的聲音,黃安燕拉起範煣走遠。
“火柔大俠,我這八年過得很充實,你呢?離開後能做的一定比我多吧,獨嬄跟着你的時候說不定我也才遇見金鳴。”
“嗯,我也很充實。”範煣暗歎自己越活越回去,還要小輩安慰自己,淚卻止不住地彌漫眼前。
“我的師婦教了我很多畢生經驗,還傳了我閉門功法,學成後我去了很多地方,每到一個地方便給驚逍寫信。”
“真好。”黃安燕望向樹木交錯間的光亮,想起了與她有着隔閡的母親。
“這些年我也看到世間無處不苦,女孩尤其苦,我沒做什麼,連行蹤都按着江湖規矩避着普通人。獨嬄是意外,一個普通小孩執着跟上我,我才帶着她。”範煣滿面羞愧,看向黃安燕,“小幫主很難得,做了我不敢做到的知行一緻,我似乎明白了我的女兒為何與我隔閡。”
“她的話語夾槍帶棒,諷刺我是個自由的鳥兒,也以累贅形容刺傷自己,昨日我還心碎,現在我似乎能體會了。”
範煣扶着黃安燕的肩膀,說出了此生對自己最狠厲的評價。“我是個自私狠蠹的母親,是個高高在上的自私幸運者。逃離的過程中連累我的師婦、我的孩子。”
“多年來放任我的兒子掩蓋性别的成長,在她有能力保護自己後猝不及防地出現,引起她的痛苦她的崩潰後又消失不見。”
“是個懦弱的膽小鬼,一切行動需要外界推動,被迫才離開,再見驚逍也不敢。自己承受不了所見苦難,卻寫信分享給驚逍不顧她的承受力。”
“狠蠹,有了幫助她人的能力,卻是草草路過她人苦痛。”
“自私,将驚逍的痛苦視若無物,一味渴求她的支持理解,理解我這個不中用的母親缺席了她的成長。”
“好了,範煣大俠!不要再細想過去了。過去已過去,沒有任何選擇可以兩全其美。”
黃安燕大聲制止範煣繼續壓抑自我,将所有混為一談的反刍。
“别苛刻自己。你可以繼續現在的路,做名聲更大的火柔大俠,你就是那些女子的引領者,你能逃離,她們便能。你就是驚逍幫主錦上添花的存在,在驚逍幫主需要的時候給予幫助,彌補那些年的錯過。”
黃安燕頓了頓,“如果母親願意低頭,如果母親是真心,孩子會原諒的。”
範煣摟住黃安燕,在相擁的懷裡擦淨眼淚與悲觀,擡頭又是那個積極有趣的大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