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見問他:“世子有什麼不懂?”
“呃……我給忘了。”元良道。
他說這話時,雙目直勾勾地看向了一旁的燈燭,白白淨淨的臉上多了幾分失落。
這時須葉恰好端了自己剩下的點心過來。她那日做得太多吃不完,最近一直在想方設法讓别人幫她吃掉,這點心連将軍府外的野貓都快吃膩了。
“原是白玉糖糕。”元良卻絲毫沒有做世子的架子,接下糖糕後小心地吃了幾口,“多謝夫人的點心。”
隻是他不吃其上的胥耶果絲,口味頗有偏好。
須葉趁機道:“若是世子喜歡,便帶些回去吃。”
“嗯。”他似是因這糖糕打消了許多戒心,與清見道,“父王今日召見我了,卻不是很高興,他問了我問絕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蘇後為怕刺激樓象王病情,把這事瞞了下來,但宮中人多口雜,看來是也沒能瞞得了多久。
元良咽了一口糖糕,繼續道:“我告訴他我不知道。我剛說完,他就擡起手來給了我一個巴掌,讓我從寝殿裡滾出去。他氣得渾身發抖,面色通紅,我從來沒有見他那樣生氣過,所以吓得不敢說話,也不敢動。”
“蘇大人,是我的錯嗎?”元良小心地問,“問絕的事情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我是不是在不知情的時候做了什麼錯事?”
清見聽罷,沉默了良久。
“從小父王就喜歡問絕多一些。他覺得我不如問絕聰明,每次有什麼好東西都是問絕先挑,母後也叮囑過不要和問絕搶,這次我其實并不想和他搶的。”
“世子,身在其位,切不可太心軟。”清見與他道,“問絕并不比您聰明,且您的聰明也足夠用了,不必事事心存歉意。”
他被養得太乖,一時脫離不了父母的管控,其實是個懂得隐藏鋒芒的聰明孩子。
不過既然老頭已在忙着給他洗腦,清見覺得自己也得趕上步子,趁元良這隻小鳥還沒有生長出完整羽翼的時候,把他拉到茂王陣營裡來。
“倘若過于心軟,不僅自己會受人欺淩,連同樓象亦會任人踐踏。身為一國之君,切記不能如此。”清見道,“還有則是,一定要舍得利用他人的優勢為自己考慮。”
“利用他人的優勢?”
“譬如,犀疆常年滋擾樓象邊境,有意吞并樓象擴充地盤,倘若它吞并樓象,下一步便要威脅大章。樓象是大章的屬國之一,大章有義務派兵相助,幫助樓象抵禦外敵。”
“姜大人好像也這麼說過。”元良道。
“這便是大章于您、于樓象有用的地方,需得利用起來。”清見循循善誘,告訴他,“殿下的才智并不在群臣之下,想來以後自會有自己的考量與判斷。”
元良聽罷這話,與清見會心一笑:“好吧,我明白了。”
他明白了!清見也會心一笑,兩人相視而笑。
笑完,元良道:“你們說的對,從今日起我決定全力與梁王建立盟約!”
清見:不不不不不……
“大章的梁王殿下智謀過人,以後定能安定犀疆,庇護我們樓象的子民!”元良道,“蘇大人果真不愧是裡京第一說客,今日經蘇大人一說,元良隻覺茅塞頓開!”
清見:不不不不是……
“蘇大人,多謝了!”
清見拿起手巾擦汗,“世子殿下,你聽我說……”
然而得道的元良已心滿意足地飄然而去。
元良一走,清見便開始自我懷疑:“我近來說話是不是有很多歧義?”
“不是啊。”在屋内灑掃的小生遠遠答了一句,“據小人觀察,您說話好像一直都這樣吧。沒頭沒尾,不清不楚,東拉西扯的。”
哪一句東拉西扯了?清見還想具體問問,然而剛張開口,他便也帶着掃帚飄然而去了。
清見忽而很想念多暮。
這幾日與老頭明争暗鬥,倒也讓他對姜泠尤多了幾分警惕,方才元良提及了他,又提醒了清見這人不太對勁。
這人全然不幫茂王說話就罷了,昨日還去參與了老頭組織的辯議,明顯是想反水。
他是唯一一個混到樓象高層的章朝人,清見不能坐視他被老頭拐走,得去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
可他還沒出将軍府門,便撞見拎着一甕酒往裡走的連澈,蕩着一路酒香進去了。
幹什麼?
這人春光滿面,看了真叫人不爽。果不其然,他進去之後直接把酒遞給了須葉,随後道:
“今夜是十五月圓,不曉夫人可願一齊飲酒賞月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