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見到就想起來了。”
“……”
“……”
沉默對視……
“那你也是神族?”千歸蘭問。
“不知道。”雲孤光道。
再也不想等這人自己摘面具了。千歸蘭一把抓住那劍修的面具邊,要拽下來。劍修一驚,抓住手腕,按住他的手,道:“不可。”
“難道石兄奇醜無比?放心,我不是以貌取人的妖族。”
千歸蘭兩隻手都用上了,硬拽,用了特别大的勁兒也不掉,妖力也不行,那面具好像天生長出來的一般,怎麼都不掉。
普通面具斷不會如此,他們如此撕扯,要麼是碎了要麼是動來動去。可這面具,就像是長在臉上一樣。喝酒的時候還能掀起來。
“你自己摘。”千歸蘭松開了手。
劍修沉默不語。
“我不想再說第二次,雲孤光。”
聽見那三個字,雲孤光終于把面具摘了,又想問。
“什麼時候……”
“你帶着吧,以後你永遠帶着,永遠藏在這個面具後面。這樣是不是你就如意了。”
千歸蘭氣上心頭,邊說着,又把面具往他臉上貼。
這次雲孤光又不肯帶了,面具落到地上,晃了兩下。
“你怎麼把我帶去北冥的?”千歸蘭壓着氣,問很早之前就想問的事。
“九韶山那些山鬼說,在無塵之境裡面你涅槃不了,讓我帶你走。開了一道門。”
“……到了北冥想起來了一些很久以前的事。”
千歸蘭撿起來面具,摸了摸裡面,什麼也沒有。又試着往自己臉上帶了一下,雲孤光急忙奪下來,塞進懷裡。
“戴着好玩的。”雲孤光道。
千歸蘭還是想看看那張面具,剛才接近的一瞬間,有一股吸力,好像要把他整個都吸進去。他上前翻了翻雲孤光的衣服,沒有,被收起來了。
“戴面具做什麼?”
好玩?騙鬼!
“這不出來嗎,換個身份,怕被認出來。”雲孤光随意道。
千歸蘭見他滿不在乎,還要再瞞,忍不住逼問道。
“百年前還有誰認識你雲大少主?”
“除了我認識,這裡還有誰認識你?”
“你拿我當靈智沒開的妖是不是,我不說,一輩子我看也不會摘。”
“如果能留在你身邊,永遠不摘也可以。”雲孤光道。
千歸蘭聽了,心裡反而沒有半分緩和,依舊怒不可遏,他十分讨厭雲孤光這種獻祭的樣子。
“當個無名劍修就能了?幻境裡我就認出你了,你蠢的發癫!戴個面具就以為百無一失了。”
“幻境裡……那你不讨厭我了是嗎?”
如果如果,如果雲孤光是神族,他一定是油神,火上澆油,其焰更盛。
千歸蘭深深的吐出一口氣,閉了閉眼,穩定了聲色,讓自己平靜下來。作為一隻文化鳥,他有修養和涵養,更懷揣一顆仁愛的醫者心。
于是,他握住雲孤光的手,另一隻手撫上他的脖子,讓雲孤光和自己對視。
“寒池玉玲珑自封,我認了。她有神格,是生是死,不是你拖延我就能決定的,我不怪你。”千歸蘭道。
“我遠離你,不是因為讨厭你、不喜歡你、唾棄你。”
雲孤光想替他說下一句,被千歸蘭按住了。
“在紅梅樹下對你說的,昭告三家的話,以及所有,都是因為,我不希望你因為我失去什麼。”
“你是雲大少主,在雲家,一呼百應,柳宗主更是視你為親子。如果你願意為人界效力,你會像雲初一樣帶兵打仗。如果你不願意,你也會像徐乘風一樣,在徐家自得其樂,當一閑散少主。”
“我是很在意你,我承認。”
“但是…如果你會失去一切,帶上面具在我身邊……”
“我不要。”
千歸蘭覺得有些濕潤,閉上眼,眼淚滑下來,又不想讓雲孤光看見,便低頭埋進雲孤光的懷裡。
雲孤光知道他哭了,環住了他,拍拍他的後背,希望他快些緩和下來。隻慶幸道不讨厭就好。
“初見時,我對你說,大你三歲,是胡謅的。”
“當初,雲宗主帶我回雲家,我不吃不喝不閉眼不說話,别人對我說話,我也沒反應。像一隻木偶。”
“是雲宗主,拉我到祠堂,請雲家祖上各路神仙,才讓我活了起來。”
“我記得清醒後的每一天。第一眼,看見的是萬千雲家祖宗,第二眼是雲長雨。但,唯獨之前的事,我一概不知。”
“誰來了,也瞧不出來什麼,看不出我的來路,更看不出我多大了,我隻能算是一個人。”
千歸蘭擡起頭看他,問道:“會不會是被催眠了。”
雲孤光搖頭。
“雲家舉人族之力,各種原因都想過了,都不是。”
“後來徐閣老帶徐靈兒來了,問徐靈兒,我從何而來,是誰,要往何處去。”
“徐靈兒還真肯說,她說。”
“從七界來,為七界萬物,要往七界去。”
“所有人都以為,徐靈兒在開玩笑。但我看着她的眼睛,我知道,她沒有。”
千歸蘭也看向雲孤光。
他也知道,他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