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盞茶…前。
劍心存于千歸蘭心海,單手撐地,二腳朝天,目視外界,無比冷靜。
冷靜才能客觀看戲。
她說:“昔曾見,白劍心遇二神,緊迫之下不得已用雙劍迎敵,這才打了一個全身而退。”
“你上門打神,往哪裡退?”
千歸蘭的發絲在熱浪下遊散,被火光照耀的泛紅,面前雙生子勝在契合度高,雙钺雖分開運用,卻渾然天成,宛如一體。他隻能靠火和靈力相炸形成的氣流來隔開二神,那二神招招皆下死手,萬不能讓他們靠近。
神的通病。
自覺不死,便覺……他者也不存在死。
“既能成神,我便不會小觑……若不想我不戰先屈,就少言。”千歸蘭道。
心海聲震,震得劍心搖搖晃晃倒下來,連忙翻了個跟頭再落地。
“好啊!”她答。
果真再沒說什麼。
新劍主卻有話說。
“我有兩個姐姐,一叫鳳芍,一叫鳳藥,她們也同為雙生子。”
“處處相争。名字要争,于是芍藥一分為二,一芍一藥。生時要争,于是生日時,妹妹先過,姐姐後過。花瓣要争,于是吃花時…要挑長着雙數花瓣的花。”千歸蘭道。
這聽着……實在熟悉。
這不是玉玲珑身邊那倆枕邊鳳嗎?
劍心精神了。
新劍主還是擅長用線,火焰絞緊成一條麻繩,散着火焰飛過去同二神纏鬥。
二神雙钺用得再好,可不能近身,愈發煩躁,更多招式攻來。
新劍主仍說着。
“她們唯一不争的就是外表。”
“幾乎未曾見過她們穿着一樣的衣裳,我總是靠脾氣秉性和衣裳來識她們。”
“後來。”
“鳳芍幫我做蠱蟲時,不甚被咬了一口。她說,不是什麼要命的蠱,沒幾天就被化開了,不勞煩我解蠱。”
“可第二日,我于花庭小園再見鳳芍,她身上的蠱竟不見了。我以為,是玉玲珑幫她解了蠱。”
“出了花庭,我卻又見到那隻蠱,是鳳藥打扮。”千歸蘭道,一心二用。
劍心也不在乎他分不分神了,這顯然是玉玲珑沒有說給過白劍心的秘聞。
“那時我才知。不僅是名字……所有都要争。所以,有時鳳芍是鳳芍,有時鳳芍是鳳藥。換着來,分不清……”
“表面上…才不争外表。就算有了芍,也還需要藥。芍藥芍藥…永不分離。”千歸蘭道。
雖然新劍主看不見,但劍心還是點了點頭。
鳳芍和鳳藥比鐘懷遠還适合練劍,該狠則狠,該柔則柔,不拘泥于任何情。
死活不肯。
白劍心問。
她倆說:“天下沒有一模一樣的兩把劍,自然,也不會有我倆的練劍之道……靈力還不夠好用?劍,太麻煩。這世道,有你一個劍仙就夠了。”
倔脾氣,因為劍不練劍……也算是絕。
兩隻鳳就各别着一模一樣的兩把無名匕首,更多的時候是徒手。
這跟南北二子有什麼關系?鴛鴦钺可是一神一個。
他們倆,連長的也一樣,黑發黑瞳,大白天的都穿個夜行衣,領子高得快要擋住嘴,個頂個的肅,拽得跟被偷錢了一樣。
新劍主沉吟半晌。
“我懷疑……”
“他們不夠同心。”
新劍主如是說道。
“嗬!怎麼看出來的?”劍心道。
“我家姐姐是真正的同心,無論是被叫作鳳芍還是鳳藥,都永不分離。”
“他們身為雙生子,卻分居二宮……想必達不到我家姐姐的境界,有異心。”千歸蘭道。
緊說着,那二神同時以手中钺劃碎火線,又襲來。
千歸蘭轉攻為逃,朝着中天宮方向。
“還有……他們二神,一快一慢,一動一靜。”他道。
劍心眼睛睜得微大,連忙說些還記得的事。
“白劍心以雙劍同他們交手後,左臂受傷要重于右臂。但當時……”
“我同她具認為,是左手練劍不精所緻。”
“看來……根本不是如此,而是二神有問題。”劍心道,心中閃過猜測,愈發激動。
新劍主仍然淡定。
“既然你也這麼說,那我便知曉了。”
“行動快的那神,心狠。行動慢的那神,心軟。”
“雙生子若有異心,為神者,無所不能。”
千歸蘭接上話。
劍心也開口。
“誰不想做世間的獨一無二呢?”
一同道出了這麼一句。
至中天宮。
千歸蘭轉身化出白劍擋住雙钺,縱手一轉,揮開二神。
南北有别,從中開始。
雙子有别…亦應從這裡開始。
他高聲道:“你們太弱!擒不住我!誰持雙钺同我一戰?”
少年喊得太響,險些破了音,劍心偷偷笑話他。她這新劍主,一看便是個讀書的,幹淨透亮,像塊水玉。
本不該逼他學劍。
即便他今天不想,明天不想……總有一日會想。
曆代劍主,都抵不住劍心的誘惑。
劍心笑笑。
面前二神齊齊退後一步,面面相觑,在思量。周圍天神瞬時散開去檐下看熱鬧,有一些南北宮的神看到自家宮主,還高聲說着鼓舞的話。
誰都沒上來摻合。
天上衆神,哪個都是個性鮮明,要的就是不同不一樣,難免打打架,總歸是死不了,打就打。
不過…衆神除了看熱鬧,互相之間,還會說這麼兩件事兒。
第一件事,神界有個潛在的天條。
每一位神,都是獨一無二的存在,不可被天地中的任何一物代替。可南北宮主處處都一模一樣,竟然也成神了,又是為何呢?
此為神界暗傳已久的十大未解之謎,其一:南北雙子,為何成神?
不成神的,都不知道。
比如千歸蘭。比如劍心。這倆,挺倒黴。
第二件事……就是有神嘀咕,瓷人活了?還跟南北宮主打起來了?也不敢大聲嚷嚷,頂多跟自己宮裡的神仙們咕咕叽叽地論上一論。
“你回去,看看瓷人少沒少。”
“不是說了不能回嗎……結界都布好了。”
“你瞪大眼睛瞧,萬一真是成靈了怎麼辦?少了一尊……”
“……我回。”
神家私語,不得旁聽。
劍心隻知。
新劍主又說話了,趁着南北宮主猶豫不決,眼睛不移,嘴巴倒是閑着,和劍心閑聊幾句,也不用張嘴,幾句大話就從心裡冒出來了。
“我知你對劍癡渴如狂,雖然…我無心學劍,可憑着本事,仍可會上一招半式。你若有心,教我幾招便好。等以後…我為你尋一個會耍劍的劍主。”千歸蘭道。
噢?
“還沒有誰能在活着的時候舍開我。”劍心道。
“鳳凰都能涅槃,劍不可以重鍛造嗎?我融了你的藏身之所,自該為你再鍛造一個。”千歸蘭道。
說得靠譜。
但……
“你才十八,黃口小兒,吾要妄言。昔曾聞,一人立誓,被神聽之,天神便猜,此人能成與否。神無所不能,這一猜,便猜了個不能。最後,果真不成。”
“你輕言許下承諾,小心有神聽到,來猜你的誓言,猜個不成,叫你哭都哭得不懂為何。”劍心道。
“原來如此…”千歸蘭若有所思。
“來吧,區區南北二神,小意思——”
“我在心裡說,神就不會聽到了。剛才的事,也不會被聽到,隻有你我相知,神也聽不見。”千歸蘭道。
新劍主有些興奮,還有些…竊喜。
“還好你存于心中,不然早就被偷聽走了。”千歸蘭笑了笑,有點黃口小兒。
“喏…那還真是還好還好啊。”劍心道。
還好還好?
嘶……古往今來,劍主有男有女,有高有矮,有胖有瘦,有老人也有稚子,有皇帝也有乞丐,有大小姐也有大公子。
經過不知多少萬年千年的驗證。
劍心十足地确認,遇到男劍主,要當心。
可不是她當心。而是遇到男劍主的那些人要當心啊!她就是第一位遇到那些男劍主的老怪物,在内些男劍主的心裡看得清清楚楚。
這是對後來人的告誡。
若說男劍主劍術差?也不然,品性和劍術,完全不搭邊!若說男劍主劍意差?也不然,品性和劍意,完全不搭邊!若說男劍主身體差?也不然,品性和身體,完全不搭邊!
就是……就是……
老怪物還有不知用哪個字形容。
男劍主喜歡騙人。
花言巧語。
騙……騙也可以,運劍時,要快、要猛,可以聲東擊西,這也是騙,很好的一種“騙”。
可能不能别在打架之外騙啊!!!
劍心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有時騙得,騙得她這個老怪物都看不下去了,躲出去,遛遛彎。
唉…………
遇到白劍心,劍心還是有些開懷的,雖然占了她的名字,但是内心不用受煎熬了呀!
結果死了。
魂碎了。
再來,就是男劍主了,這個新劍主,男,男妖,小妖精,小男妖精。
劍心先捅了自己三四劍,蟄伏了很久才接受這個事實。妖精騙人都騙了幾萬年了,男妖、男妖,這得多會騙啊!騙得遇到他的那些男男女女,估計最後一件貼身衣物都留不住。
但……劍心還是會心存僥幸。
僥幸一些“新”發現。
從人族可以修仙成神開始,天地就換運了,運被打亂,任人摘取,多方神達成共識,人族學會了修煉秘法。誰,對,任何人。誰都有機會可以幾步登天,誰都可以。
太多太多人掌握了。
尤其是那些被壓迫的久了的人,她們破天入地……斬斷了許多舊物。劍心這個幾乎定死了的觀念也就…有些改變?
騙人的情況少了。
他們遇到的那些女女男男,沒有變得更機靈、更聰明、更有智慧。而是男劍主,他就根本不想騙人了。
就像誰呢。
……就像……就像。
就像那個鐘懷遠一樣。
他,有些“慫”的君子哥,不敢碎天,不敢燒地,不敢反抗神明,有太多的不敢。白劍心和紅绫都不知道他在不敢什麼。
衆神時代,你一個神慫什麼!
但,無疑,他是一個“天縱奇才”。慎思神君,慎思為号,謹言慎行、憂心思慮。鐘懷遠雖然是一個武神,但,法力沒有那麼上乘,靠着武德奇高,令人欽佩。
品性好。
但是……鐘懷遠讀了很多書,生命不息,讀書不止,又走過了很多路,各種路,泥濘的也走,小路也走,甚至還成了神。這樣的,可謂是千萬裡挑一。
劍心,不知幾萬年間,也就堪堪遇到了那麼一兩個像鐘懷遠的男劍主。少到記不住名字,還記得性子,難得。
印象頗深。
為何呢?
一堆壞雞蛋裡面,就那一兩個好的,讓她碰上了,高興……每次遇到壞雞蛋,就又回味一下……
所以,即便是男妖成為了新劍主,她也沒那麼喪氣。
他是鐘懷遠的兒子。
千萬裡挑一的,那個男人的兒子。
兒子,很有可能走父親的路!隻要不慫!乖乖,不慫的鐘懷遠,劍心不太敢想會是什麼樣的。
而且……紅绫的一絲魂,也選了這位男妖。白劍心曾經的愛侶,她欣賞白劍心,也欣賞她的愛侶。
…故而。
劍心自己不能選……那紅線倒是能自己選。她可看見了,那紅線纏着死不撒手,還自降身價去幫他困夢,那可是累活、髒活……誰知道夢裡會是什麼樣的呢?可紅線還是自告奮勇地去了。
哇。
應該……差不到哪去。
應該不會騙她。
劍心僥幸地想。
其實…上天,是公平的,哪裡會遇到那麼多男劍主。老天不許。天道是正經兒公平的。劍心這個老怪物,自己都忘了,每遇到一個男劍主,下一個就會遇到女劍主。
上一個是女白劍心,這次是男千歸蘭。
怎麼她,隻講男劍主愛騙人……?
……在那個世道,劍心到了女劍主心裡,還沒來得及大展身手……女劍主就各種各樣的死了。餓死、摔死、冷死……這老怪物都忘了。也别怪她,實在是很快就死了,記不住。
慢點死的,白劍心算一個,好嘛……混得不好,被埋名了……
女劍主死的時候,劍心也實實在在地跟着心痛過,也拼命地在她們心中喊叫,可惜沒學成劍,無能為力。
甚至崩潰地說過,“劍道這麼難嗎?”
不是劍道難,世道難罷了。
記憶不準她留着這些。
劍心隻記得跟着男劍主攻城略池、稱王拜相,那是極樂。自然她也就還記得,男劍主的騙人之處了。
後來世道小小地改變了一下,劍心也遇到了許多女劍主,隻是老怪物不記得。
其中一名女劍主,騙說自己是男劍主,這才安安穩穩地活了一輩子,讓劍心大展身手。
到最後劍心自己都忘了,有個騙了一輩子的,是女劍主。隻當她是男的。
後來世道又變了。
上天仍舊是公平無私的,絕對真理。太多,便會太少。從前太多,那以後便太少,物極必反,盛極必衰。一切,都會趨于穩定,這是亘古不變的真理。
劍心不甚在意這些事,唯有劍,才為它所在意。
“行了,好話不說第二遍,也不能說多,說完了就過了。看前面。劍心第一式,樂天知命。”
“這招你應該早就會了,該講還是需講。”
“所謂樂天知命,樂觀以對天,深知以對命。好好活着,舒服活着。再多的風浪,一笑而過。再狠的殺意,一眼看穿。”
“如此,便要看穿來者的動機。無論是取你項上人頭,還是胸中心髒,都要謹慎,萬不能大意。”劍心道。
前面雙生子,隻一神往前走了走,手裡拿着……兩個钺,紅閑碧霁鴛鴦钺。
雙钺合璧,果真無敵。
這夜行衣周身黑煙騰升,霧氣彌漫,就連臉就熏黑了,一步碎一青石闆,很…很強的樣子。
“無論他多強,也要扛下來,此為離間…第一步。”千歸蘭道。
“正合我意。”劍心道。
“是你啊!那我還有幾分勝算可言!你比他,處處慢幾拍!太心軟啦!我有信心勝過你!”千歸蘭高聲道。
很故意的語句。
但他音色幹淨,毫不嘲諷,反而顯得真摯,叫那神……無端火大。
正可謂,無心之言最傷。
聞言,那神猛地一頓,擡頭,雙钺先左右飛來,千歸蘭提着劍右揮劈開一钺,往右邊閃去,躲開左钺。
“再快點吧!這麼慢!抓不到我!”他言。
那宮主壓下脖子上的衣領,憤意滿面,被逼得說話,也就一句溫吞言語,“抓到你,定要好生管教管教!”
千歸蘭挑釁地拿着劍隔着虛空點了點他,又側身提劍至臉下,似在對準什麼一般,劍上幽幽白光映到他的臉上,莫名顯得周遭如黑夜一般,唯有此間極亮。
他裝模作樣地照着脖子來回劃拉了幾下,眼裡含着輕蔑笑意。
“會使钺嗎?往這割。”千歸蘭道。
那男子雙手提钺,破空架起,渾身爆起不凡神力,疾步飛跑過來,蓄勢待發,手上的鴛鴦钺泛着血紅,不似分開時的平庸。
雙生子離得再近,也近不過一神持二钺,任誰持着雙钺,都會爆發出鴛鴦钺最大的威力。别提他們還是神。
來勢洶洶,越兇越好……
兵刃相交。
白劍淬火,轉而急擋,抵住一钺。
那神不顧钺是否留于手中,隻想傷他一樣,沒有遲疑地脫手一钺。順他心意,一钺飛轉起來,繞過白劍,劃開甸紫衣袖,觸及千歸蘭左臂。
一刹那間,钺刃鋒利,飛速嵌進後,輕易地割開皮肉,破血而出。又因脫手被劍氣震走,钺飛入石地,在千歸蘭臂上留下一道細,但極深的傷口。
劍光钺影,第一招,便僵持住了。
千歸蘭垂下左胳膊,血順着手臂到了食指間後,毫不猶豫地伸出手将血抹上那神的唇,妖血沿着唇紋滲進嘴裡,如同活物。
因手上動作太快,還有血滴濺到那神的臉上。那神微微瞪大雙目,黑瞳中顯露紅氣,有些散出來,尋找着那神僵住的原因。
千歸蘭眼中也透出赤紅色,引得那些紅氣以為找到了歸屬,統統轉着圈溜進這位始作俑者的眼睛裡,反而令那神的眼神更加渙散了。
心智已亂。
“你從來沒想殺我,對麼……每一次,都沖着我的臂膀來……”千歸蘭見狀,刻意道。
說着,他周身散出蘊含妖力的大火,撕碎三丈内氣流,形成一道天然屏障,影影綽綽,看不清裡面發生了什麼。隻知道,有一钺被打了出來,留在石頭裡。
“倒是旁邊那位,不是想要我的眼睛,就是脖子,招招害我性命,我防他防得狼狽。”千歸蘭道,劍斜切着往前動,钺發出争鳴響聲。
心海内,劍心雙手捂嘴,屏住呼吸,和那神一樣不動了。
“你……”那男子啞聲道,沒說出個所以然,早就亂神了。
“你和他…不同,何必遷就?不如讓他消失,這鴛鴦钺便……歸你所有。”千歸蘭又引導道。
“哥——”
“你在幹什麼?”
沒說幾句,外面那神便大聲責問,眼前那神似聽到了,呼吸變了頻率,眼廓縮小,歸于常态,雖然依舊呆愣,可不難看出清明之色。
“你是哥哥,先出生的,自然該是你活下來……”千歸蘭忙随着外面的話說。
“…我不是他哥哥。”那男子道,使钺壓下白劍,眼中紅氣已消。
千歸蘭呼吸一滞,撤了火屏,收劍向後退去,腳步有些慌亂。在最擅長的事上,跌了個大跟頭。他的心,怦怦跳。
“失敗了……”他對劍心說出這個不幸的消息。
“什麼失敗了?”
“蠱。迷蝶磷粉,摻到血液裡,會神志混亂,将心中異亂放大……假若紅線還在,也不用如此費力。還失敗了。”千歸蘭道
“啊?你現在是在嫌棄我?下蠱可是陰招,若不是碰上個也是陰招的鴛鴦钺,你找地方埋了哭吧。”劍心道。
“沒有,隻是有些想念。她很脆弱,隻是一根線,我不該留她在仙界。”千歸蘭道。
劍心:“……”
正…想念時。
那位弟弟,早已撿起了地上的钺,伺機而動。與他哥哥相對而立,千歸蘭被盯在中間,左走也不是,右走也不是。
左邊那神舉起钺,刃上有血揮灑,指着他哥,不甚濺落到夜行衣上,區别開了二神。
“哥!你心散了!沒有我……你什麼都不是,叫這小妖蒙蔽!算什麼天上神仙!你别想再拿起鴛鴦钺!”弟弟如此說,說也就算了,可滿口、滿面皆為喜色,似在說什麼祝福的話。
一副被下蠱的樣子。
劍心疑惑道:“你……到底是給哥哥下蠱,還是給弟弟下蠱?這弟弟,怎麼瘋癫非常了?”
千歸蘭罕見沉默。
他答不出來。
的的确确是給哥哥下得蠱,他聽得到外面在叫那神哥。可是這弟弟又是為何?這身上的蠱,實在莫名。
“…他們身上,都有我下的蠱,但我分明隻……給一個神下了蠱。”千歸蘭心道給劍心聽。
“……”
事出反常,劍心也不說話了。
“擇日不如撞日,你我多日未見,今天我該好好教教你了,天罡倫常、三條六律,都該重新教教。”右邊那神哥哥道。
“好啊!來啊!誰教誰啊?我教你做那凡界的人、豬、犬啊?再教教你做妖界的王八、魚啊?”左邊那神弟弟道。
二神打着啞謎。
千歸蘭卻并沒有感受到殺意、敵意,二神的目标不再是他了,他自然不慌。相反,任何被他下了蠱的東西靠近千歸蘭,他都會感覺安心。
這兩位神如此叫嚣着,但體内還有蠱……他便有些熟悉有趣之感,總歸是不再大敵臨頭了。
千歸蘭摸了摸左臂的傷口,看着那雙钺,又給劍心說着話。
“蠱粉入體,一神順流而下,一神逆流而上。劍心,他們真的不合,就連血液都要反着來。”
“雙生子……好生奇妙。”
“我家姐姐被下蠱時,反應如出一轍,一模一樣,同生同死。”
“他們這對雙子……倒是相反。”他道。
千歸蘭感受着蠱粉的運轉,看着面前那二神。
打起來了,不是沖着他的。
雙钺交接兩張臉上具現紅光,一柔一剛。本該合起來迎敵的紅閑碧霁鴛鴦钺,現在左手打右手,自相殘殺,如同世間最強的矛與盾激鬥在一起。
雙钺絞在一起,分開,則手負傷,不分……則密不可分的樣子,沖突與和諧的美妙。
他後退幾步,收了劍,背手看着。
劍心也看着,來了興緻
“噢?你給你家姐姐下過什麼蠱?”她問道。
“世間有可解之蠱,都下過。黃粱一夢蠱…風水輪流轉蠱…封印蠱…聚靈蠱,很多。”千歸蘭道。
“小小年紀,這麼狠?”劍心道。
“我還怕我自己不夠狠……”
“二位姐姐說,蠱師沒有不狠的,不狠,練不成蠱。便……跪拜在地,求我給她們下蠱,說,如此,我才能修成蠱術,以保全自身。”千歸蘭道。
劍心吧唧了幾下嘴。
“那無可解的蠱呢?你怎麼練的?”劍心問道。
“若無解……我家姐姐就該死了。在她們身上下過的所有蠱,都被我解出來了。幸甚,略有天資,得以保我家姐姐不死。”千歸蘭道。
“玉玲珑舍得她們死?”劍心道。
“她們甘願為玉玲珑死。”千歸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