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冥之中,會有注定嗎?
凡人想,是的。
緣來緣去都是死,不如拜神拜着死。
在妖魔橫行的世間,追随強者,是凡人的宿命,而無所不能唯有神明。他們便如不停歇地浪潮一般湧向神,高高地捧起,一代傳一代的流淌下去。
成為神,就要做好愛世人的準備。
人。
越痛苦,香火燒的就越高,越苦悶,神像修的就越大,越憤恨,請神的心就越烈。
如今,人世間正是敲鑼打鼓一片喧天。好像哭的聲音越大、拉的越長,就真有神仙會聽一樣。
他們痛苦又害怕,這一次無惡鬼吃人,也無群魔亂舞,更無妖惑人心,有的隻是天災。
火紅的天帶來的大旱,燒沒了一切能吃的東西,烤幹了濕潤的土地,摧毀了他們世代生存的家園。
神不忍凡人受苦,于是降下福澤。
有神踏绫而來,漫天的紅绫似飛花飄落,為他遮蔽風霜烈陽,銀色的劍雨似淚,飄軟如煙,以最柔軟的樣子護他周全。
“額。”
“……這鳥不拉屎,搞這麼大陣仗幹什麼?”劍心問道。
“真神不露相。”
千歸蘭落在一處荒郊野嶺,白日也顯荒涼。此處為無人空谷,清幽無音、靜到極緻,蚊蟲也不敢出聲打破這股甯靜。
“況且,鳥兒不在這種地方拉屎。”他說道。
紅绫嗝嗝笑了起來沖破冷寂,身後萬千紅綢收于其身中,她側頭對劍心說道:“你懂不懂浪漫,如此這般多美啊?”
“搞不懂。”劍心手一揮,收了滿天飛劍。
千歸蘭拿出塊醒目的紅布在沙石上一鋪,在旁邊坐下,手拂過,一排顔色各異羽毛顯現出來。
紅绫和劍心好奇地看着,紛紛蹲下。
“這是什麼?”劍心撿起一根羽毛問道。
紅绫盯着,搖了搖頭,她也不知。
二者紛紛看向千歸蘭。
隻見他雙手放在嘴邊呼喊道:“走過路過不要錯過,賣羽毛啦!”
劍心愣着問:“你在幹什麼?”
“等一個有緣人。”千歸蘭道。
“什麼有緣人?”紅绫問道。
千歸蘭一臉沉思,說:“神有預感,人界人族的救世主,今日會路過此處買走我一根羽毛。”
“……”
“……”
“殺天三日而已,救天竟如此麻煩。”劍心道。
日落西斜,山谷内漸漸冷了,晝伏夜出的生命悉悉索索地跑出。
“救世主今天還來嗎?”紅绫問道。
陣陣馬蹄踏着她的話傳來。
一行人夜騎駿馬,奔騰而過。
“喂,他們怎麼走了?”劍心不解。
“人就是這樣莫名其妙的………”千歸蘭說道,望着面前沾上灰塵的羽毛們,伸手拍去了上面的灰塵。
“你們在這做什麼?”
三者一齊擡頭看過去,是一蒙面渾身着白的人,隻露出一雙眼睛,拉着缰繩悶聲悶氣地問道。
一時間,他們都沒有搭話,一神一妖一靈,都被同個緣由絆住了口舌。
“這雙眼睛,好像在哪見過。”
千歸蘭猶疑地望着,紅绫和劍心面面相觑,都不知該如何應對。
“我問你們話呢。”那人下了馬走了過來,聽語氣好似有些不悅。
“賣羽毛,你要買嗎?”攤主千歸蘭回道。
“是阿是阿,新鮮的。”劍心幫襯道。
“…這怎麼賣的?”
“要三顆心。”千歸蘭答道。
“什麼心?”
千歸蘭斟酌了片刻說道:“恒心、耐心、決心?”
“那我倒是買不起,我有殺心、惡心、病心。”
“不行,不賣,我們不做賠本生意。”劍心道。
來人笑了一下。
劍心也察覺到此處實在是人煙罕至,若是不賣給這個人,指不定還要賣到何時去,她悻悻地捏着手中的石子。
“成交。”千歸蘭一錘定音。
“好,你可要接好了。”
白衣人将手伸進懷中,隻聽到幾聲血肉破開的聲音,白布就被嫣紅浸泡,滴落幾滴到了地上。
一顆還在跳動的心髒被剖了出來。
千歸蘭雙手去接,霎時滿手鮮紅,随着心髒一下一下的顫動,他小心翼翼,怕把人族脆弱的心髒捏碎。
“這是殺心。”來人道。
随之又剖出一顆來,放到劍心的手上。
“這是病心。”來人道。
最後一顆,落到了紅绫手中。
“這是惡心。”來人道。
三顆心已出,面前站着的白衣人胸前紅彤彤一片,血腥味傳過千裡外,野狗遁走于叢中,群狼、鬣狗呼喊一片,不敢靠近……
三者一時語塞,觀摩起這三顆心來。
殺心是紅的,長滿了小刺,跳的強勁有力。病心是紫的,渾身血管腫大,裡面流淌着黑血。惡心是黑的,又小又幹,像被煮熟的豬肝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