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能親眼看見這場浩劫,我枉為天書,如今…………’無字天書盡職盡責,将一切所觀情形化字收容。
它馬上就吃不消了,又飛到千歸蘭身邊。
‘賜我神力,吾欲分身!’
“允了。”他道。
無數本天書如雁群飛過,席卷一切,再沒有什麼能逃過無字的眼睛。天地皆動唯它靜,恰如走馬觀花,駿馬一刻不停,花如殘影。
光神在千歸蘭身旁說道:“此戰分為三個戰場,其一,妖魔界與神仙界接壤之處,其二,人界與鬼界交融之處,其三,便是修羅界。”
新生的神祇并未搭話。
他頓了頓,又說:“修羅界遠遠隔于六界之外,尚未可知其為何如此,如今看來,竟是趁着劫難重新洗牌,不想被魔族算計,覆滅了全族。”
“雲長雨的兩個得力下屬就是修羅族,他不用妖也不用人,我曾經很好奇為什麼。雲長雨告訴我,他們不會互相猜忌,但會互相殘殺。”
“修羅族無比信任同類想要殺了自己,就像日出東、日落西一樣,是亘古不變的道理。”
“而那兩個修羅族并未殺死對方,是因。”
千歸蘭搶先一步道:“是因他們相愛。”
“…神君,我知道。”
你不必多說。
我們同為神位,你知道的我知道,光所照之處為你知,所有生命為我知,天下天上皆有光,天下天上皆有生。
你不必多……
光神卻還說:“是愛和信仰。他們共愛對方,共愛信仰。”
“住口……”
“住口!”
玉玲珑大喝一聲,鐘懷遠一愣。
風卷起黑色沙石,将玉玲珑水藍色的衣裙掩蓋,與發絲糾纏在一起,她在快要被淹沒時,騰飛至天空中,猙獰着美麗的面目對地上的鐘懷遠說道:“神官高高在上,哪裡懂妖族的煎熬,天地都屬于你們,世間由你們主宰。我苦修百年,早已超過半數仙家,甚至比肩神明,鐘懷遠,你叫我停下,拿什麼?你的命嗎?!”
衆所周知,神,是不會死的。
“玲珑,你清醒一些,你被龍王催眠了!”鐘懷遠喝道。
玉玲珑道:“我——沒——有——”
她此時此刻無比清醒。
千歸蘭有些吃驚,海裡、天上、地上,正有萬千隻風水輪流轉蠱,它們依附在神仙、妖魔、人的身上,改動他們的氣運。玉玲珑或許法力混亂不已,但頭腦絕對無比清明,每一隻蠱蟲撬動哪一分天象、求得哪一分天意,算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玉玲珑很聰明,若論蠱蟲駕馭之術,百年後着實是千歸蘭第一,若論蠱蟲詭道之術,隻玉玲珑參悟了此道。
風水輪流轉,春夏秋冬、滄海桑田,這次轉到哪?
天道,會站在她這邊嗎……
天裂了個大口子。
率先破碎的仙界結界如同雨雲,降下衆多如同雨點的仙族,未得召而被迫下界的他們毫無仙力,也無仙身,比及剛出生的幼兒還不如,手無縛雞之力、腳無踩蟲之能,任妖魔宰割。
犯下重罪被囚禁千萬年的上古魔獸肆意屠殺,它們靈智不高,将仙族以最本能的方式殺滅,吞食。
有着幾排獠牙的海獸遊動的極快,将落入海中的仙人三五個吞入腹中,仙人殒命消融。而它的魔力卻得到了不小的精進,同時,食仙帶來的飽腹感以及愉悅,使它隻想重複這一件事。
大泡大泡的血霧散開,引起衆魔的狂歡。
神界有葬神海,用來囚禁“死罪”神祇。
而這片亡魂之海,後來被叫作仙煞海,用來悼念消失在七界的仙族。
獸有甲,剛不可折。有獸渾身皆甲,無眼。低劣的它們,卻因上天賜予魔獸長久的壽命而苟活至今,它們不辯世物橫沖直撞,将除了魔獸以外的生靈皆碾于足下。一個個血溪腳印,是它們的足迹。
有仙使坐倒在地,看着八萬裡遠的青天思念不已,如今已是回不去了。
他低下頭,眼前猩紅一處,左腿被碾壓成為一灘肉泥,毫無知覺。
仙人躺倒在地,摒棄愈來愈近的嘶吼聲,放下塵世苦難道:“無事閑來無事憂,惱事融入酒。”
血霧騰飛,空留足印。
另有一位仙使踉踉跄跄地尋找着掩蔽之地,他沾些泥土的臉上浮現出無盡的茫然。
“天下之大,該藏哪啊?”
千歸蘭認出了他。
是仙界士街上路遇的蝴蝶仙子,此時此刻他衣衫破爛,像一隻翅膀被毀的孱弱蝴蝶。也墜落凡塵了。
千歸蘭一眨不眨地盯着這隻迷途蝴蝶,他走的太慢了,馬上就會被魔獸撕碎、踐踏,而仙界此時仍方寸大亂,不明不白。
“他……”
對上光神的目光,千歸蘭仿佛滞住了,他想問的,在百年之後早就有了答案。對于現在,隻能靜待萬物發生。
蝴蝶被木肢狠狠纏住,它太靜了,靜靜地被淹沒在藤木裡,感受着生機的抽離。它靈敏的觸角淩駕于仙身之上,與生俱來的天賦讓它知道。
“好像…是要死了…”
此乃窒息的亡命。
“吧唧!”
木獸堅硬的肢體突然化為一灘爛泥,這隻蝴蝶摔在一灘惡臭的黃泥裡,糊了一身,卻能喘息了。
無字天書一個分身飛來,看到此景時驚掉一張書頁,陷入污泥中。
“真神不露相啊……”
手拿利劍,一招滅魔的仙。
是何楚!
無字腦子比書頁快,金光一閃,又給何楚上加了一條詳細介紹。
‘天仙何楚,酷愛看書,最喜《天仙配》,然,書生之心不可測,欺瞞甚多。以一劍之力,吹灰之間斬殺一魔,面不改色。’
“保你一命,回到仙界之後分我一半修為和食祿。”何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