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黑夜鬥得不可開交。
光神如天中日,流光百汊侵入煞夜,将被黑暗全部籠罩的蒼天奪來了一部分,将其照耀。
衆人屏住呼吸以觀大難。
王其的煞氣不斷侵襲着光,你争我奪,半邊深潭半邊淺溪。衆人觀之鬼王王其,其法力竟可比拟神明,這斷然是有貓膩的。隻是秋後才能算賬,現在是春初,也就不可明了了。
王其終究是一隻鬼,永遠不可能勝過神。
在光下,失去精氣的人面色逐漸變得紅潤,迷失的魂魄尋覓到了肉身,昏迷的人清醒了過來,他們躲在光下,提防着環伺的惡鬼。
惡鬼們見強攻不成,隻好遁入暗影中,将衆人拉下腳底的黑洞人影,再放入黑夜撕碎,他們将喜愛的人身供養起來,待時機成熟就把魂魄塞進去。
這樣便能光明正大的在光下行走。
霎時間,人慌張地騰飛起來,防止被自己身下的“影子”殘害,又和身邊的人保持極大的距離,防止被“鬼”偷襲。
衆人四散逃亡。
慌不擇路下,躲在光中已是無用,及時逃走才是上上策……
“百年前的鬼,這麼強麼?”雲靈藥忍不住發問。
對諸多事漠不關心的藥罐子弟弟竟會主動提及此事,雲仙芝心中詫異,卻還是張口道:“百年一役,鬼界侵入人界,靠的是獻祭衆多鬼魂與王其滔天功德,此戰過後,鬼界受重創,和天、人界達成約定互不幹涉,逐漸偃息旗鼓,變成了七界的玩樂之地。”
“姐姐,我們還是出去吧,我該喝藥了,咳咳咳咳……”雲靈藥道。
“……”雲仙芝默了一瞬,上前對雲長雨道:“靈藥身體虛弱,此地不能久待,我帶他先行告退。”
雲長雨還沒說話,旁邊飄過來一句:“不準。”
雲仙芝擡頭看去,是那位天神“蘭方子,他側目冷言道。雲仙芝沒再說什麼,往回走去,有一個身影卻率先一步回到了雲靈藥的身邊。
蘭方子上下一掃,從白衣袖口中拿出一樣東西,邀約的樣子遞到雲靈藥面前,他說:“吃下它。”
雲靈藥将此物一口吞下,身子果然舒緩了起來,竟有些輕盈之感,眼前,群鬼面容也顯得柔順了許多,在他眼裡竟有些伏低做小悲涼之感。
鬼。
不人無生慘兮兮的存在。
哪怕是萬鬼之首王其,難道就比他們多幾分快樂?無非是為丢失的身軀執着罷了,哪裡又是錯的呢?
反倒是光神,夜裡本就不該有光的出現,何苦來此惹人嫌?而大師兄,就更不該在百年前露臉了。
這長夜,合該永寂。
他頓然回神,作揖淡漠道:“多謝閣下。”
見狀。
幾個尿急的徒子頓時也躍躍欲試想求得神藥來嘗嘗,雲言無奈,又将幾個動心起念的人禁了言,這才靜了下來。
戲中人亂成蒼蠅飛跑,時不時地被鬼絆倒,下一刻就穿腸破肚,花花腸子流了一地,鬼如同豬犬一樣四腳朝地,撅着身子啃咬餐食起來,比妖族還野蠻惡心。
戲外人嘔吐起來。
雲仙芝涼涼地問雲靈藥:“看完這個還想去鬼界玩嗎?”
雲靈藥喃喃道:“他們不會這樣……”
而空中,王其挑釁道:“你不用神力,想來是私自下界……”
光停滞一瞬。
王其又道:“我想也是,天界怎會允你參與七界紛争?你定是私自下凡!”
“不過……單單憑借法力,你居然也能與我一較高下,怪不得天界要請回你這樣的神官。”
王其煞氣追趕着衆人。
滿街血屍死不瞑目,雲孤光作為神理應救世除鬼,他卻遲疑了。
不因私自下界妄動神力的後果遲疑。
而是作為一個遊曆萬年清心普善的神君,他真的要舍身入局,攪動七界因果嗎?
這對七界來說,是好,還是壞。會有更多的人死去,還是有更多的人活過來?
“?!”
“今日鬼界必将踏平人界,直至你們把王書齊交出來!”
皇宮裡的皇族,如同案闆上的魚肉。身着錦衣華袍、頭戴朱翠、腰别佩環曾坐在高轎中的王公貴族們,如今全都被“鬼繩”捆綁了起來。
“絕不會讓你們得逞!”
“是嗎……”
跟王其有幾分相似的男鬼坐在地上陰冷地笑了,笑容徹骨寒冷似九尺寒冰令人牙顫。
“王琪,送公主皇子們去投胎。”
身着龍袍的人一愣,叫喊道:“王玉寺,你還不算善終嗎?!壽終正寝,子孫滿堂!你還有什麼不知足的,做鬼了也不放過王家,更不放過人族!?”
“嗯?”王玉寺沒因他的話改主意,隻是出聲問道:“王琪,你在猶豫什麼?”
王琪道:“我隻是在想,殺了他們,王書齊也不會現身。”
“不殺他們,王書齊就會出來了?!”王玉寺道。
“那倒不會。”王琪懂了,悠悠歎了口氣,鬼身黑影龐大,他卻身形消瘦,并不如王玉寺粗鄙。
“你們中…誰會彈曲?”王琪問道。
誰會?
除了九五至尊,個個都是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的皇子公主,後宮中的妃嫔亦是琴音一絕。
“哎呦——”
這麼些個男男女女中,一個穿着破爛衣衫的孩子卻被擠出來了,說他是太監,可還不到年齡,宮裡沒有這麼小的太監,說是女子可也不然,一看便是個男孩。
他看起來就像……
王玉寺眉毛一挑:“不是說隻抓皇家的人,乞丐也混進來了?”
王琪瞥了一眼那孩子的臉,無謂地道:“哦,他好像也是皇子,住在冷宮裡而已。”
小孩吓的不敢出聲。
“……”
冷宮裡的人竟也抓來了,無怪乎這大殿上竟然這麼多人。
王玉寺吃癟不言,這位和他血脈相承卻小了他好幾輩的王家子,着實有幾分“個性”,眼下也不知,他要怎麼殺?
“啊——”
小子被一股怪力抓起,下一刻便到了王琪手中。
“會彈什麼?”王琪問道。
“吾…吾戀花。”小子顫抖答道。
“淫|詞|穢|曲。”王琪玩味道,蒼白的手伸出,長起尖銳黑色的指甲,觸碰到那孩子的臉,頃刻間流出血液。
王琪不顧他臉上鮮血湧出,擡起那小子的下巴淡淡說:“好好彈,不然砍了你的手。”
“……”小子被吓得不敢答,王琪也并不等,把他放到了地上。小子面前憑空出現一把烏木琴,通體黑亮,他手顫抖着撫摸上去,深深地吐出一口氣。
琴音婉轉,繞梁難絕,一指一音,一弦一情。夜曲幽靜,人鬼躁動的心被安撫下來,心逐漸甯靜,衆人衆鬼昏昏欲睡。
王玉寺托腮也難得放空一時,腦海裡除卻生殺隻剩下一個想法:王書齊,我待你不薄,你為何背棄我,奪我身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