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仙下凡的日子越來越近,神仙界在這時卻發生了不小的變化。
仙界最受歡迎的書不再是《天仙配》,神界淚語河旁也無神圍坐釣魚。
他們在……
“哎,這裡,‘首拜蘭方子而奉之人,王氏男子也’,什麼意思?”
“第一個拜奉蘭方子的人是男的,姓王。”
“這麼詳細?!我連第一個信徒是男是女都忘了!誰寫的?”
衆神起哄,要執書神趕緊看看,足有人手掌厚的書被翻到第一頁。
上面寫了幾個字。
有神念道:“無字天書…水香神君…《傳世錄》……佳言逆耳,童叟無欺,七界轶事,盡在此書。”
有人疑惑:“嘶,無字天書我知道,這不是内個被罰下界的靈物嗎?水香神君是誰?男的女的?”
一神說:“哎,《傳習錄》記載了七界曾丢失的兩百年曆史,裡面事無巨細、絕對真實。此子是仙,便會晉升成神,若此子是女,就算她想當男,也未嘗不可啊!”
“你怎麼知道是真的?”
“我看過!”
“看過怎麼了?看過也不能把假的變成真的啊?!”
“好啊,你不信是吧。”
這神擠開衆神衆仙,把書頁極為熟悉地翻到一頁,指着這行字道:“看到沒,這裡說的就是我!”
另一神君看着這行字,念道:“昔有神君尋芳,賣官鬻爵斂财甚重,神鳳破天時,其将記有受賄罪證的賬冊和名錄一并投入八卦爐中,二百年貪污史被爐火吞噬。”
他眨了眨眼,說:“說的是你?你叫尋芳?你不叫孫勳嗎?”
孫勳道:“呆子,你是第一天當神仙?神仙都有八百個名字,這尋芳啊,就是我曾經的化名。”
他得意道:“這下信了吧?”
“……”
“……”
無神應答,孫勳這才發現周圍神已經帶着書躲到一旁,而他的身邊隻剩下一群東天宮侍郎。
應将道:“尋芳神君,你可知賣官鬻爵……在神界要被關多少年?”
孫勳見狀不妙,連忙向外飛去,看着原地不動離他越來越遠的應将笑道:“我管你多少年。”
他剛剛飛至半路,就被一無影無蹤的神君用捆神繩飛快地綁住帶了回來。
應将看着不斷掙紮的孫勳,冷聲道:“一千萬年。”
“哈哈哈哈哈哈,一千萬年,尋芳,你不如死了算了。”周圍神君笑道。
直到應将和潘連安将神帶走,他仍舊大笑不止,但周圍人卻極為寂靜。
那神君不解問道:“诶,你們怎麼不笑呢?一千萬年,難道不好笑嗎?”
他挨個問過去。
“不好笑嗎?”
“……我家中有事,改日再笑。”
“啊?不好笑嗎?”
“我孩子快生了走了走了。”
“什麼?不好笑嗎?”
“笑點太低了,這有什麼好笑的?真沒意思!”
直到被一神斥責他才不再問,撓了撓頭自言自語道:“不好笑嗎?”
“這不好笑!”應将嚴肅道。
但潘連安仍坐在地上捧腹大笑,他笑道:“再這樣抓下去,先不說天上神仙還剩幾個,就說這牢房,都要不夠用了!”
應将無奈搖搖頭,施法将旁邊的《傳世錄》又翻了一頁,他看了看,說:“快起來,這次去仙界。”
潘連安抱怨道:“啊——還抓啊,累得要死了……”
應将道:“這次,去三仙殿。”
“三仙殿?好啊,我早就不想抓這些喽啰了,去會會三仙王!”潘連安道。
二神動身前往仙界,留下快被擠爆的牢房中的神仙們。
孫勳喊道:“有神嗎?!有沒有神?!我有錢,我要單獨牢房!!!”
獄卒聞聲來,上下掃了他一眼說:“诶呦,你可消停點吧,比你有錢的多了去了。”
說完,獄卒走了。
“我要住大牢房!!”
孫勳仍舊不甘地咆哮……
‘親手寫下母親的罪證,不後悔?’
“這是我的本意。”
‘親手寫下自己的罪證,不後悔?’
“事實如此,我無隐瞞。”
‘可是為什麼把我的罪證也寫上去!’無字天書道,金字閃閃,圍繞着千歸蘭轉得飛快。
“你怕了?”
無字天書滞了一瞬,新的字崩出來:‘喂,神仙都知道我是無字天書,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但誰知道你是什麼水香神君?《傳世錄》一經出世,多少神仙追着我打,我怎麼辦?’
“誰打你?”
無字天書喏喏道:‘也不是真打……哎跟你說不通,他們沒打我,卻用眼睛淩遲我!’
千歸蘭道:“我提筆寫下《傳世錄》,隻希望七界有一個不摻假的二百年,上面每字每句都是真的,你怕什麼,況且你本來就是本書,怕被别人看算什麼真天書。”
‘我真的不能再真啦!倒是你,你像個假木頭。’
“假木頭?”千歸蘭揉了揉臉,憂心問道:“我很面癱嗎?”
‘不是’
‘你好像死了’
千歸蘭不解問道:“死了……?”
‘不說了,我要回天宮看看《傳世錄》如何了,你在人間别忘了幹正事!’
“知道了。”千歸蘭應下,從盤子裡拿起一個果子放進嘴裡,又翻了一頁《傳世錄》,盯着上面的‘拜蘭方子而奉之人,王氏男子也’出神。
他喃喃道:“我死了?”
雲孤光一來,就見到樹下在白玉石桌旁眼睛直愣愣看着一處的千歸蘭。
他今日褪去素衣,難得穿了一身绛紅衣袍,绛紅袍松垮地挂在千歸蘭身上,襯得他本就纖若細柳的身軀更顯得單薄,面上白皙似雪唇若朱砂。
好似天地間,唯有他們二神,旖旎靜谧,這真像光神夢中之景。
雲孤光走上前拿起帕子擦去千歸蘭嘴角的藍莓果漬,問道:“在想什麼?”
“我死了?”
說出口,千歸蘭才發覺說出了什麼駭人的話,他捂住嘴忙想解釋,卻見雲孤光淡然一笑,在他身邊落下,并沒什麼驚訝的神情。
雲孤光道:“你涅槃數次,死對你來說,或許并不是稀奇事。”
千歸蘭好奇問:“你死過嗎?”
雲孤光搖搖頭,道:“我隻有過瀕死,死是什麼感覺?”
千歸蘭說:“瀕死和死是兩種感覺。”他撫上雲孤光的臉頰,道:“閉眼。”
雲孤光閉眼的下一刻,便步入了無盡黑暗。
很死寂的一片黑暗。
在死亡的一瞬間,雲孤光心中想道:“我為光,卻死在暗處。”
“雲孤光——”
“雲孤光……”
“光君!”
雲孤光再次睜眼時,難得雙眼有些迷離,樹還是那樣綠,草還是那樣青,花還是别樣紅。他的頭昏沉沉的。
眼見着雲孤光的臉越來越近,千歸蘭擡手便拾起一個果子塞進他嘴裡,将他推開,轉身翻起了《傳世錄》。
“你别再讓應将和潘連安抓神仙了,過幾日新春時,神仙們還需下界賜福,等賜完福祿,再關押起來也不遲。”千歸蘭口中念道。
“你心疼了?”雲孤光問。
千歸蘭頓了頓,莫名道:“我心疼什麼?”
雲孤光趴在白玉桌上斜眯着眼看他:“心疼神仙被囚、凡子受苦。”
千歸蘭道:“被囚是一時的,受苦也是一時的,我不必心疼。”
“倘若我說要囚他們一輩子呢?”
千歸蘭把書合上,靠近他輕聲道:“那你是不是太壞了?”
有人出聲道:“咳咳,光神是挺壞的。”
一個不屬于蘭和光的聲音突然出現,令他們二神草木皆兵,互相對視着沒說話,宛若時空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