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義父…”
“義父你在這嗎?”
千歸蘭跑到魔界的深處,紫幽色的未名花開滿黑地山野搖擺溢出花晶,大大小小滴水的山洞發出清脆深長的響聲,高大的紫葉樹投下比地更黑的影子,空中湧起的幽幽紫光環繞着他。
“義父——”
“義父,我是蘭兒啊,蘭兒來找您了!”
“義父……”
千歸蘭跑到扁浮舟的宮殿,廊腰缦回古樸的氣息撲面而來,腳下的台階都雕上了精細花紋印有魔族身影,他跑上跑下,尋遍了每一個房間,卻都是空的,翻找了每一處幽秘之處,卻都是靜的。
“義父?”
“義父,你在這裡嗎?”
千歸蘭跑到魔界唯一一片汪洋大海,黑水掀起白浪,海浪聲呼嘯如疾風,浪拍岩石濺起水滴,海裡沒有一隻活物,充滿着死寂與不安。
“義父——”
“義父——”
千歸蘭朝着海面上大喊,水幫他把聲音傳徹整個魔界,可無神應答。
“義父……”
他兜兜轉轉回到了魔界秘處,靠在樹下失魂落魄。
“義父,你去哪了……”
“義父——義父——”
千歸蘭抱着紅月方燈哭泣,方燈為他臉上灑了一層妖豔的爍光,襯得眼淚十分純潔清透。紫未名花在低低吟唱魔歌,紫葉樹響起魔樂,一如往昔他和義父在樹下彈琴起舞時的模樣。
如果他沒有決心離開魔界,是不是一切就會不一樣。
“義父……”
他朦胧着眼不肯阖目也不肯離開。
千歸蘭将方燈擱置在一邊,拿出義父送給他的琵琶,卸下神力親手彈奏起了它。
弦撥舊調,往音再現,人似當年否?暢語佳話,歡容笑貌,失調無名飄零已久。
逐漸……千歸蘭的十指變得鮮血淋漓,這把琵琶是肉體凡胎,撐不住強大的妖力和神力,是扁浮舟特意送他的,因為那時……他也沒有靈力,素手去彈最為合适。
他依舊在不斷彈奏着亂弦曲,似感覺不到手指的痛,也許想見義父的心已經超越了所有,他願意用任何辦法嘗試一番……
“感覺不到痛嗎?傻孩子……”
千歸蘭聞聲望去,模糊中看到了熟悉的身影,他舍下琵琶,飛身撲倒了那抹身影的懷裡。
“義父……”
扁浮舟聽着他埋下的啜泣聲,心疼地拿起他鮮血淋漓的雙手。他撫蓋上去,将殘破不堪的十指恢複如初,扁浮舟蹙眉責怪道:“下次不許了。”
“下次…義父還會出來見我嗎?”千歸蘭問。
“當然。”扁浮舟承諾道,有些陰柔的嗓音雌雄莫辨,他身上有奇異的香味,安定着千歸蘭的心。
千歸蘭漸漸平靜了下來。
“義父,孩兒好想您。”他說。
扁浮舟道:“義父也常常在想……鳥兒有蟲吃嗎?羽翼有沒有豐滿?受欺負了有沒有忍住眼淚?”
“有…有……”千歸蘭乖順地說。
扁浮舟淺淺勾起一抹笑,欲像以往一樣撫摸千歸蘭的頭,卻被小鳳凰不着痕迹地躲開,他一愣,仍眯着眼睛笑說:“蘭兒長大了。”
他牽着千歸蘭,領他回到樹下拾起琵琶:“來,義父為蘭兒奏一曲,蘭兒跳支舞給義父看好不好?”
“……舞?”千歸蘭有些遲疑。
扁浮舟撥弦幾聲,熟悉的音調傳出。
“……義父,不好看。”千歸蘭吐出幾個字。
扁浮舟坐着低頭撫摸着琴弦道:“是他說的嗎?”
千歸蘭擡起頭:“不是,他沒有說。”
“那便是看也沒看,轉身就走?”扁浮舟道。
沒聽到回答,扁浮舟輕淺地笑了,他拉着千歸蘭坐下:“不跳也好,聽義父彈奏一曲如何?”
千歸蘭點點頭。
“今朝飒踏花間酒,君有愁,吾有憂。春寒倒,花枝俏,與君共飲春天好。望庭婆娑,霓裳羽,拂朽鎖……”
扁浮舟吟唱一曲,千歸蘭在他身邊靜靜聽着,伸手點出幾隻白羽鳳似蝶飛翔。
歌停,曲聲依舊。
千歸蘭問道:“義父,祭祀台上的那隻蝴蝶,是你對麼?”
扁浮舟沒有隐瞞:“蘭兒真是長大了,連義父的僞裝也能識破。”他轉弦問道:“蘭兒來找義父,是為了這個?”
“不……”
“義父,蘭兒還有别的事要問義父。”
一曲終有盡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