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命法器一出,就相當于揭開了馬甲。
陸青遙反手往背後布下一道隔音屏障,将自己與靈熙隔離開來。
“青榮?”靈熙奮力拍打着屏障卻出不來,神色愈發驚慌,“為什麼要把我關起來?”
不甚真切的聲音傳來,仿佛隔了幾座山那麼遠。
陸青遙不忍回頭,接下來她要說的話可是要刀刀紮在女主心口。
她對女魔頭冷冷道:“閣下應當知道孟家孤女已是魔尊的掌中之物,由本人奉命看守,沒有魔尊命令,任何人不得動她。”
這是自爆了仙傀的身份,果然女魔頭聽完就愣了一下。
陸青遙心中生出一絲底氣。
雖然對上化神境大妖毫無勝算,但不幸中的萬幸,就是魔界的三宮六城之上還淩駕着一位魔尊。
仙傀向來隻憑魔尊調譴。身為魔界宮主,再怎麼嚣張,動手之前也得顧忌一下自家尊主。
她們仙傀可是能随時給魔尊傳回訊息呢,就算自己一直都和魔尊是斷聯狀态,又何嘗不能借機狐假虎威一把!
得想盡辦法撐到有人救援為止。
怎料女魔頭很快噗嗤笑了一聲,依然狂傲不減:“本尊自然知道那位是魔尊看中的人。”
“但大人誤會了,本尊的獵物可不是那個——而是大人你啊!”
陸青遙眉頭一皺,接着卻聽到令她血液冰涼的一句話。
“當年幽冥一别,百年未能得見大人,本尊可是盼星星盼月亮都想見大人一面啊!”
幽冥?
陸青遙再無法壓制心中的震驚,布帶下的雙眼猛然睜大,不可置信地盯着女魔頭。
層層關卡在腦中打開,萬般不願地想到:莫非此人,是從幽冥跑出來的!
幽冥,顧名思義便是死者所處的冥界,與人間素不相通。
但幾百年前一場大地震後,九幽懸崖之下裂開一道幽冥裂縫,在某日忽然噴湧出一片猩紅血霧,竄出無數兇獸為禍世間。
那場浩劫,血淋淋地刻在史書,刻在無數人心裡。
起初隻是來些築基期妖獸,各大仙門還派小輩弟子前去練手。
但漸漸地,血霧中湧現越來越多的高階妖獸,即便同境界之下,修士也時常死于鋼筋鐵骨的兇獸嘴下。
仙魔聯盟付出極其慘重的代價,也無法遏制不斷壯大的妖獸潮。
眼看要爬上化神境以上的兇獸,屆時世間恐怕再無人能阻止……
在無人注意的角落,一位金丹女修踏過前人的屍山血海,悄無聲息地進入了幽冥裂縫。
五年後,那位奇女子從崖底爬了上來。
沒人知道她是如何活下來的,隻是那一瞬間,地動山搖天地變色,世間所有兇獸嘶吼着化作飛灰,連同茫茫血霧一齊被吸入女子身後的混沌漩渦,直至一點不留。
猩紅的裂縫仿佛被一雙無形大手捏合,射出的血光帶着無盡不甘一寸寸縮小。
無數鬼爪死死扒着裂痕邊緣,留下道道抓痕。
最終無力回天,隻剩殘肢遍野。
伴随萬鬼凄厲的嚎哭,這道禍害世間數百年的大地創口終于徹底閉合。
天邊響徹一聲悠遠厚重宛如來自遠古洪荒的鐘磬,無盡的黑雲如潮水退去,清濁兩分,瑞霞滿天。
那名女子的英姿也被後人銘記。
……
“怎麼樣,想起我了嗎,大英雌!”
兩道水柱宛若長龍,咆哮着朝陸青遙滾滾而來,所過之處牆裂石摧,被打中定是肺腑俱碎的下場。
陸青遙應付得有些狼狽,她怎能料到還有幽冥的漏網之魚,怪不得魔界會忽然多出這麼一位來曆不明的宮主。
竟還找自己尋仇來了。
現在告訴她幽冥裂縫不是自己封印的還來得及嗎!
她身輕如燕,一次次避開水龍的吞噬,還順勢清理着雨珠陣以求一線生機。
“大人真是貴人多忘事,竟還未記起我是誰?”
女魔頭神情染上一絲興味,指尖輕撥,水流分裂成無數飛鳥,蜂擁而至将陸青遙圍追堵截。飛鳥體型雖小,打在身上卻是瞬間壞死一整塊皮肉。
陸青遙早有靈力枯竭之勢,動作愈發遲鈍,不可避免地挂了彩。靈熙在下面看得着急得不行,大喝一聲,“青榮小心!”
被關在陸青遙設下的靈力護罩之中,竟也爆發一陣靈力朝水鳥襲去,不過那點靈力無異于蜉蝣撼樹。
女魔頭則像是得了點撥一般:“哦?倒是忘了這位小友。”
佩戴金甲的手憑空一抓,靈熙被隔空掐着脖子提起,陸青遙的靈力也護不住她分毫。
“放開她!”水鳥被勁風斬落,陸青遙突破重圍奔來。
距離隻剩一寸之時,她與靈熙瞳孔中都清晰映出了彼此。
就差一點…
那女魔頭卻忽然失了逗弄獵物的耐心,擡掌将陸青遙揮開。
掌風攜帶化神之力,陸青遙雖堪堪避過,卻一時不察被緊随其後的水流纏住手腳困在原地。
掙紮不脫,擡頭卻見靈熙被困在了一個比她大五倍的水球之中,拼命遊動卻掙不開分毫。
陸青遙打出一道道法術卻被半路攔截,隻能眼睜睜看着靈熙身陷囹圄,一身銀白裙紗随波搖擺,漸漸平緩,比無風時的海浪還要柔和。
這樣的平靜隻令陸青遙遍體生寒。
無望的掙紮過後,靈熙大約喪失力氣,渙散的瞳孔轉向陸青遙,看着她輕輕笑起來。
幽藍中那一抹淡粉,是那般溫柔純粹。
青、榮。
她用口型喊了一遍她的名字。
珍珠般的氣泡從唇中吐出,穿過細長流蘇一路浮起,在灰暗的眸子映出一絲微光。
任陸青遙如何掙紮,也隻能看着最後的生機化作那一點光亮,随波消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