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擺脫“文盲”的頭銜不光要能認字,還要在别人說話的時候能聽懂典故,在看文章的時候能理解那些化用、借景抒情、以古諷今等各種用法。
如果拿到一篇文章後每個字都認識但是看不懂文中真意,不好意思,依舊是文盲。
他已經不是文盲了,所以完全可以擁有休息日。
“上課的前提是沒有意外,亂世将至,你覺得沒有意外的日子會很多?”李二陛下歎氣,“而且我們幾個時間有限,今天是第一次見面才一起出來,以後沒有大事就是誰上課誰來找你,有可能每天都有人出現,也有可能好些天一個都見不着。”
别問為什麼,問就是信号不好接觸不良。
以後颠沛流離居無定所是常态,說是每天抽出來一個時辰,可奔波打仗哪管那麼多,十天裡能有五天作息正常都是難得,還強求什麼休息日?
荀晔聽的倒吸一口涼氣,“怎會如此?”
難怪一下子給了他四個義父,原來是金手指不穩定,即便有金手指的加持他創業未半中途就嘎的可能依舊很大。
那麼問題來了,他現在什麼都沒有,要拿什麼打天下?
還有就是,他們家美人爹純正端方,平日裡著書立說尊崇儒家的君臣之道,他要敢說什麼逐鹿中原稱王稱霸這個家就别想要了。
輕則說之以情曉之以理,重則斷絕父子關系。
說漢武帝托夢讓他拯救漢室江山?他敢說也得有人信才行。
從零開始打天下已經很難,他不能為了義父放棄親爹。
正說着,那邊已經說完正事的親爹便出現在門口。
荀晔拍掉身上沾的雪,将如何解決家庭問題交給新鮮出爐的義父們,然後樂滋滋跑回去找親爹,“阿父!”
李世民看着小憨憨屁颠屁颠奔赴親爹的懷抱,不知道為什麼感覺有點像看到肉骨頭的小狗,“啧,義父和親爹還是沒法比。”
始皇陛下面色如常,隻是飄遠了點兒假裝誰也不認識。
劉徹伸了個懶腰站起來,聽到李世民說話就想怼兩句,“這就以義父自居了?”
“他敢喊我為什麼不能應?”李二陛下理直氣壯,而且上道極快的雨露均沾,“淡定,大家都是義父。換個角度想,成大事者不拘小節,咱兒子這臉皮就很有成大事的氣度。”
旁邊三位:……
帝王們一邊說話一邊飄去院子,仗着凡人看不到他們肆意打量周圍的環境。
農舍雖小卻五髒俱全,因為周邊沒有人家,所以籬笆院子圈的很大,父子倆還在裡面開了幾塊菜地。
院子裡的菜地和外面的農田一樣整整齊齊,一看就是那小憨憨的傑作。
劉徹靠在籬笆牆上,看到小憨憨的美人爹後煞有其事的贊道,“果然是美姿容。”
其他三位表情微妙,“……君有疾否?”
荀悅對家中多了幾位特殊成員之事一無所知,擡手将兒子招至跟前溫聲道,“你叔父馬上要離開,過來和他告個别。”
“三日之後便會再見,何須告别?”溫潤如玉的青年自院中緩步而出,笑意盈盈令人如沐春風,“多年未見,兄長風采依舊,阿牞卻變化頗多。”
兄弟二人已經達成共識,荀彧的心情比來時輕快許多,也能放松下來調侃幾句。
他這些年先在郡中擔任主簿,後又被舉孝廉至洛陽任守宮令,上次和兄長見面時這孩子還是個沒有人氣兒的木偶,當時收到兄長來信說這孩子回魂痊愈他也跟着高興了好些天。
兄長不愛和人交往,隻喜歡一個人在家看書鑽研學問,搬到這裡隐居也就罷了,還不要家裡送來的婢女仆從。
幸好身邊還有個孩子陪着,不然總是一個人待着實在讓人放心不下。
荀晔是個資深顔控,面對美人脾氣超好,聽到美人叔父的話驕傲挺胸,“阿父教的好。”
“我們阿牞也好。”荀悅忍俊不禁,先誇誇眼睛亮晶晶的兒子,然後才又說道,“天色不早,文若路上小心。”
他這兒房間不多,平日裡也沒有待客的需求,便是想留宿也沒有客房。
荀彧拱手一禮,沒有過多寒暄,等車夫套好馬車便上車離開,“彧先走一步,兄長保重。”
颍川四戰之地,局勢亂起來後誰都想插一手,繼續留在這裡太過危險,然而鄉人安土重遷者甚多,他棄官歸鄉四處奔波,卻也杯水車薪無濟于事。
走一步看一步吧。
鄉間野道大多坎坷,架不住荀家阿牞渾身使不完的牛勁,為了逃避讀書沒活兒也能找活兒,門口的鄉間小路在他的維護下早在三年前就比官道還要平坦。
荀悅目送馬車走遠,面上悄然浮起愁緒,“世道要亂了。”
朝中世族宦官外戚本就争鬥不休,如今又來了個不守規矩的西涼武夫。
唉。
荀晔無視院子裡存在感極強的帝王F4,小蜜蜂一樣催他爹回屋裡休息。
寒冬臘月一直待在外面容易凍病,這年頭随便什麼小病都是不治之症,身體是革命的本錢,能不生病盡量不要生病。
忙碌的小蜜蜂回到屋裡熟練的端茶倒水,安排妥當後才在窗邊坐下,“阿父,我們要搬家嗎?”
荀悅無聲歎氣,“先去洛陽附近的山裡躲幾天,之後去哪兒還要看局勢。”
董卓入京後縱容麾下将士劫掠百姓,前不久又大逆不道行廢立天子之事,各州郡讨董之勢越發高漲。
現在各州郡的長官隻是招兵買馬,等到外面開戰,以董卓的為人未必不會堅壁清野将洛陽周邊的郡縣屠戮一空。
颍川地勢平坦一馬平川,遇到兵賊連躲都沒地兒躲,不管将來要去哪兒,總之颍川不能留。
荀晔趴在桌子上悶聲悶氣說道,“我舍不得。”
把地種那麼平整很難的,他還沒種夠呢。
荀悅也舍不得,可是沒辦法,他們不能心存僥幸覺得戰火燒不到這裡。
京中宦官被屠殺殆盡,外戚也所剩無幾,看似已是世族一家獨大的局面,然而天下世家不隻一家。
袁氏想要獨攬大權,如此才有董卓狐假虎威肆意妄為,随着時局變幻,如今的天下人已經分不清誰是狐狸誰是虎。
世族之間争權奪利有默認的潛規則,那董卓行伍出身根本不管那麼多,他甚至在何太後遺體下葬的時候開了文陵搜刮珍寶。文陵是靈帝的陵墓,這将皇家置于何地?
“與虎謀皮,焉有其利?”
荀晔重重點頭,“阿父說的對。”
如果沒有記錯,袁家後來被董卓一鍋端了,隻有袁紹袁術兄弟倆幸免于難。
金烏西墜,暮色席卷而來,遠處隐約有倦鳥歸巢。
父子倆對坐聊天,直到天色徹底黑下來才回房休息。
劉徹打了個哈欠,“崽,你和你爹天天在一起,怎麼還有那麼多話能說?”
從董卓亂政到家長裡短,從京中天子到後院雞鴨,從如何自保到搬家要帶什麼,說話的不累他聽的都累了。
荀晔鋪好床收拾妥當準備熄燈,聽到劉徹的抱怨眨眨眼,然後看似委婉實際上一點兒也不委婉的反問道,“陛下,您是不是沒有和兒子抵足談心過?雖然我家隻有我和我爹倆人,但是我得時刻承歡膝下好讓我爹享受天倫之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