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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月疏星,靜夜沉沉。
陛下們如出一轍的莫得表情,掀起一陣陰風将燭火吹滅,然後消失的悄無聲息。
荀晔搖頭晃腦,不錯不錯,有神出鬼沒的感覺了。
感慨完,摸黑鑽進被窩,閉上眼睛一夜好眠。
晨曦初露,東方泛起魚肚白,少年郎早早起床洗漱,收拾好後這邊瞅瞅那邊看看,試圖從犄角旮旯裡找到四位義父的身影。
——義父?義父們?您幾位還在嗎?
便宜兒子狗狗祟祟的在家像是在做賊,翻騰了好一會兒也沒找到哪兒能藏魂。
箱子裡沒有櫃子裡沒有床底下也沒有,難道被他一句話搞的集體破防不肯出來了?
陛下們寬仁大度休休有容,不應該吧?
還是說昨天什麼都沒有發生,是他夢裡看三國背詩詞一不小心弄混淆了,實際上沒有荀彧來訪也沒有秦皇漢武唐宗宋祖現世,這裡依舊是沒有進入科舉朝堂戲份的種田背景。
荀晔陷入思索,想來想去想不明白,于是去隔壁屋看他爹在幹什麼。
美人爹在收拾書簡,書架已經空了大半,看來昨天不是做夢。
這輔導班怎麼一會兒法力無邊一會兒幹啥啥不行?這就又沒信号了?
李二陛下說系統在很多平行世界都有業務,都跨宇宙的單位了不能又是故障又是信号不穩定的,以前真的沒人投訴他們嗎?
不過想想這是人家單方面的選擇又好像合理了起來,天上不會掉餡餅,被選中的幸運兒擁有新生,需要付出點代價多正常。
能再活一輩子已經是賺來的,義父們靠不住就靠不住吧,本來也沒指望金手指老爺爺一露面就能讓他搖身變成橫掃天下的漢末龍傲天。
他可不是言聽計從的乖乖仔,系統讓他打天下他就要打嗎?讨伐董卓的十八路諸侯他打得過哪個啊?
自知之明是個好東西,希望義父們也不要對他抱有太大希望,他和義父們小時候真的沒法比。
荀晔回屋收拾他的行李,一邊收拾一邊做心理建設,行李收拾好了心理建設也做的差不多了,再出門他還是那個農家小夥兒荀阿牞。
他們三天後才會離開,這幾天要用到的東西不能收,還得去附近的村子裡将後院的雞鴨和家裡帶不走的大件處理掉。
至于院子裡的菜地和外面的農田,聽天由命吧。
隐居隐居,自然不能離煙火氣太近,最近的村寨離他家也有半天的腳程。
種地可以自給自足,但也不能完全與世隔絕,平時家裡有什麼缺的他們會去村裡置辦,村裡有的就直接買,村裡沒有的就等村民什麼時候去縣城采購順便帶回來。
覆巢之下無完卵,戰火一旦燒到這裡誰都躲不過去。
阿爹說荀彧叔已經和颍陰幾個大姓通了消息,同時也在想辦法讓各村鄉老知曉京中亂象,是走是留由村子自己做主,但是即便留下也不能毫無防備的留。
不求他們能短時間内組建出足以抵抗兵匪的民兵護衛隊,至少能在出事時拖延出逃跑的時間。
于是乎,三天之後,荀文若派去的人不光接到了他堂哥和他侄子,還接到了和他堂哥侄子一起搬家的龐大隊伍。
村民拖家帶口、扶老攜幼,闆車上捆着所有能帶的家當,就差把房宅拔起來一起帶走了。
荀彧:……
他連日奔波苦勸才有千餘戶人家願意随他離鄉,兄長平日不問世事,沒想到竟能帶來如此驚喜。
颍陰有多少村寨多少戶人家他心裡有數,沒有猜錯的話,這是隐居附近的幾個村子的百姓都跟來了。
荀晔矜持的揚起笑臉,“阿父說了,艱難時世,不敢獨善其身。”
荀悅彎了彎眼睛,“若非阿牞口齒伶俐,阿父也勸不動鄉老。”
父子倆看對方時濾鏡都有十米厚,要不是人到齊了得馬上啟程,他們能把對方誇上天。
兩方隊伍彙合,指揮權交給荀彧,荀悅也沒閑着。
父老鄉親信任荀氏才願意跟随他們離鄉,一同離開的還有颍陰别的大族,家族與家族之間要溝通情況,同時還得注意鄉親們的情緒,各家都忙的腳不沾地。
荀晔跟着他爹在幾位堂叔面前露個臉,還沒來得及多說幾句,一扭頭連爹帶叔就全不見了。
幾個大族的成員走在前頭,後面是随他們一同離開的鄉親,一眼望去足有上萬人。
張角“蒼天已死,黃天當立”才過去沒幾年,各地亂軍此起彼伏,這要是不提前打點好走在官道上能把地方官給吓死。
荀晔收回視線,找到家族大本營幫忙推小車。
他們這次的目的地是河南尹密縣,雖然離颍陰隻有不到兩百裡,但是地勢已經不再是一馬平川。
密縣到洛陽兩百多裡,京城生亂短時間内波及不到那裡,賊兵作亂的首選之地也不會選離洛陽太近,再加上境内還有雞洛山、大騩山等山地,可以說是臨時避禍的最優選。
隊伍裡老弱婦孺不在少數,大概得走四五天才能到。
少年郎精力旺盛,推着小車也不耽誤他挑人聊天。
沒有人能抵抗長得好看熱情洋溢嘴還甜的荀阿牞!沒有人!
經過這幾天的死記硬背,他已經把家庭成員記的清清楚楚,就是沒見過真人還對不上。
曾祖父荀淑乃一代名士,以品行高潔著稱,具體怎麼回事兒呢?他敢指着奸佞權臣的鼻子罵。
然後就被權臣排擠出朝廷,沒多久就辭官不幹了。
祖父荀儉兄弟八人,時人稱之為“荀氏八龍”。
不過雖然祖父兄弟衆多,到他爹這一輩家族成員卻沒有迅速增長,有像祖父一樣生一個的,也有早逝無子的,總之給他的背家譜工作降低了不少難度。
話說回來,搬家避難這種事情得悄悄進行,大張旗鼓容易招賊惦記,他們這反其道而行之真的沒問題嗎?
傍晚,衆人在官道附近的林子裡安營紮寨,各家部曲在外圍戒備,裡面則開始搭鍋做飯,如此忙中有序直到夜幕降臨。
荀晔把帳篷紮的結結實實,等他爹回來一起吃飯,都收拾好了才開始問問題。
——爹,透個底,現在到底什麼情況?
荀悅微微皺眉,低聲道,“你叔祖被董卓強征為官,月初剛剛升任司空。”
“他還怪大方呢。”荀晔小聲嘀咕。
他知道司空和太尉、司徒合稱三公,乃是朝中最尊貴顯赫的官職之一,這不得比董卓自個兒的品級還高啊?
荀悅無聲歎氣,“從應召到位至三公僅僅九十三日,旬日之間位極人臣,這可不是什麼好事。”
早年朝中外戚宦官交相擅權,兩次黨锢之禍荀氏都被卷入其中,雖然被黨人都很有名望,但是稍有不慎就有殺身之禍。
荀氏八龍名揚天下又能如何?依舊閑賦在家郁郁不得志。
可不當官有不當官的無拘無束,進官場有進官場的身不由己。
朝堂上升遷過快本就不妥,又是被董卓那等弄權亂政之輩所提拔,叔父在京城的處境可想而知。
董卓入京後征召名士入朝為官,名望最盛的幾位都是颍川人。家中有人能從漩渦中心傳出消息,他們各家才能如此快的舉族搬遷。
戰禍在即,動靜大不大已經不重要了,京城沒空管他們這些小事兒。
“董卓入京是袁氏的策劃,太傅袁隗利用錄尚書事的便利将他推上高位。隻是現在,這顆棋子已經不甘心繼續受人擺布。”
董仲穎提拔官員之前先根據舊制恢複了位在三公之上的“相國”之職并自己擔任,相國的職權已然超過袁太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