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應鴻講得彎彎繞繞,滴水不漏。不料虞奉明講得那樣直白,匕首似的戳了個破。
室内一時寂靜無聲。
筷子擱得不太齊整。
虞奉明指間爬上桌輕碰擺弄,直至對得嚴絲合縫,又端起酒杯往江應鴻杯上一碰,笑眯着眼:“至少,她還算漂亮,是不是?”
話中輕笑戲谑,與一般男子讨論皮肉之事并無差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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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奉明沒睡着。
今夜這飯吃得他怒火中燒,偏偏這樣的人日後還是他嶽丈?
江晚熒到底是怎麼在這個家長到十八歲的?虞奉明簡直不敢細想。每回知道她受了委屈,他就喜歡把她和虞慕歡放在一起想。
二人年齡相仿,可虞慕歡長在虞家,日日嘴角見耳根。
倒也不是隻想她整日傻樂。記得前幾年奶奶說她身體好,問她要不要去軍營裡闖一闖。虞慕歡一腔熱血應下,但到門口便被那氣味臭得一頓大哭,哭得打嘔不止。
想到這裡,虞奉明抽了抽嘴角笑笑,在床上翻了個身。
虞奉明那次是跟着一起去的,看她哭成那樣,他臉都笑僵。還好是一起去的,要是沒去,他會再帶她去一次軍營,隻為看看她那副醜态。
後來這事打住。虞慕歡再對自己有職業規劃是看了本盜墓的話本,誓要做個名震天下的盜墓賊。薛行鳳點頭,第二天就帶她去城外犁地。最後蘇言澈看不下去,挽了袖子包圓,後來兩手顫顫不甚利索,碗也端不牢,虞慕歡體貼喂了他六頓飯。
如果江晚熒出生在虞家…
他閉了眼,可惜沒有如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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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不其然,月事按時來了。
“淩霜,回去睡吧,晚上不必守着。”
“虞大人交代,這幾日要守着小姐,寸步不離。”
“你不是也來月事了?站一晚上怎麼吃得消?快回去吧。”
“你不去睡,那我也不去了。”江晚熒呼一口氣,“我們兩個就在這兒站着,也算是寸步不離了。”
淩霜不應,樹一般紮着。
“那你跟我一起睡,好不好?”江晚熒軟下聲,“我怕晚上肚子疼,又虛着叫不出聲。你在我旁邊睡着,一有動靜就知道了。”
“淩霜?”
淩霜心裡松懈一點:“要是虞大人今晚…”
她笑着打斷:“他今晚入宮了,不會來的,快進來。”
引人至床邊,江晚熒怕她中途開溜,于是招呼她睡到内側。
淩霜道:“小姐,我會武功。”
意思是睡在裡邊也可以溜得很輕松。
江晚熒摸摸鼻子:“好吧,但以防萬一,我還是得把你的鞋藏好了,你不許偷看。”
“好。”淩霜聽話垂眼,床帳外窸窣一陣。
“以前是若靈跟我的時間差不多。”她藏完鑽進被子裡,面上隐隐绯紅,“如今你來了,我們三個人的月事都在一塊兒了,是不是很神奇?”
去錦江預備帶上若靈,是以她這幾日告假回家住。
“是。”
“你不要覺得拘謹,若靈也跟我睡過幾回。”
“不拘謹。”
“我一睡就不太容易醒,你怎麼舒服怎麼來,不用在意我。”江晚熒看她,“但你這麼沉穩,感覺睡相應該不會差。”
她點頭:“師姐說我睡着之後像鐵闆。”
今晚是不會來,不過第二天天剛擦亮,虞奉明便悄聲摸進江晚熒房裡。
床帳撩開的一瞬,淩霜睜開眼,對上虞奉明疑惑的雙眼。
他仍盯着她,卻沒說一句話,直起身立在床邊,兀自解了腰間玉帶,外衣一落,團在腳邊。
淩霜快速起身,他攥着被角進去,二人肩頭差點碰上。
她走了兩步,又回過身。
彼時虞奉明兩腿滑入被窩,胳膊肘還支在床上,壓低聲音問道:“做什麼?”
“奴婢的鞋不見了。”
他點頭:“那我現在出去給你買一雙。”
淩霜垂眼離去。
楚遙見她光着腳從江晚熒房裡出來,一時不知道該從哪裡問起:“你的鞋呢?”
“在小姐房裡。”
這是個什麼回答?
他皺眉:“上來,我背你過去。”
虞奉明終于完全躺下,江晚熒不知道夢見什麼,呓語着“好”。
他搓熱掌心,朝她小腹探去:“好什麼?乖乖,你男女通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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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晚熒在某晚告訴倪繡纭去錦江的事,問要不要帶些當地的東西回來。
“你是跟着官老爺辦差,别折騰這些東西,免得他不高興。”
“稍微帶一點點回來應該不打緊的。”
江晚熒聽她念叨過幾次筍幹和幹蚌肉。在她小時候,倪繡纭還寄信回去,讓家裡人寄些當地的吃食回來。其實錦縣靠海,鮮味自是本地吃才好。但因路途遙遠,也隻能寄些幹貨。
後來…
後來就再沒去過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