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了,很快了,隻需要再稍稍忍耐一下,他就可以結束這一切。
“最後,還是希望大家多多關注罕見病兒童的生活狀态,這也是我們整個項目組完成這個項目的初心,謝謝大家!”
“好的,謝謝淮生的發言!這次的頒獎,我們也特地邀請了本地的優秀企業家,恒盛的喬總,喬南山總經理來為選手們頒發獎杯,大家掌聲歡迎!”
砰!喬淮生手中的話筒落在了地上。
台下瞬間喧嘩起來。
自己拿的獎項,來頒獎的居然是自己的親爹,怎麼看都像是存在着什麼貓膩。
“怎麼,這麼大的人了,連個話筒都拿不好?”男人西裝革履,即便已經是四十多歲,依然是一副保養得緻的從容,微微一笑,“難道是見到爸爸太吃驚了?”
喬南山說着,自己舉起那隻話筒:“今天頒獎前,主持人還跟我說有驚喜,原來是這個。”
“但是其實我到了現場,更驚喜的其實這些年輕人的創新意識的魄力,他們開始關注……”
喬南山輕飄飄幾句話,就将他跟喬淮生今天在這裡的相遇撇清關系,又将話題給拉了回來。場下的輿論終于好了許多:
“學長驚得話筒都掉了,這也能演出來嗎?”
“就是,學長獎項那麼多,要什麼沒有,用得着讓自己親爸給自己開這麼明顯的綠燈?”
“别理他們,有些人就是嫉妒!”
隻有顧舟望着喬淮生的方向,微微皺起了眉。
不是這樣的。
喬淮生這樣聰明又惡劣的人,就算是真的想要一件事,也該像讓自己在劇組對黎尚出手再出來裝好人一樣,自己幹幹淨淨清清白白才對。
怎麼會把自己推到台前做這樣明顯的事情?
他扔了話筒,可能隻是……
顧舟望着喬淮生在燈光下過分蒼白的臉和幾乎和套在身上空空蕩蕩的西裝。
所有人都在鼓掌,沒有人發現……
他的手在抖嗎?
*
“爸。”
典禮結束,喬淮生在後台的走廊叫住轉身要走的喬南山:“我有點事……”
父子倆當然有些事情要講,其他人識相的離開,隻有喬南山被迫停住腳步,隐隐不耐:“什麼事?”
“我……”
喬淮生張了張嘴巴,他要怎麼問呢?
是我的出現害死你的愛人嗎?是你的背叛害死了你的愛人嗎?
你還會……想起那個人嗎?
“媽媽最近跟說我,想跟你一起去意大利出差,”喬淮生笑容蒼白,“爸,你可以帶她一起嗎?”
“你媽媽想什麼跟我沒有關系。”
喬南山冷漠地開口:“還有你,很早之前我就是跟你說過。”
“我們之間在競技比賽之間最好回避,頒獎名額是一早就确定的了,你過來報名幹什麼?”
“我……”
“不用跟我道歉,”喬南山轉身就走,“我還有會,怎麼做你自己心裡清楚就行。”
喬淮生站在原地。
等到喬南山的背影徹底消失在走廊盡頭,才很輕地勾了勾唇角。
那種失血的眩暈感越來越強烈了,喬淮生試圖邁步,眼前一黑,猛地向前栽去。
“你怎麼了?”有人一隻手托住了他的腰,将他整個人給攬了回去,“醒醒?!”
“謝謝你同學。”
喬淮生從恍惚中恢複了意識,像往常一樣揚起笑容,溫聲道:“隻是有點低血糖,我早上沒來得及吃飯,等會兒去休息室歇一會兒就好了,沒關系的。”
他說着便要離開,可是那人握着他的手臂卻更緊了一些:“你之前沒有低血糖。”
喬淮生動作一滞,才終于認出來聲音的主人。
顧舟以為他會憤怒,會反駁,會像之前一樣,哪怕顧舟還沒有開口,喬淮生已經能刻薄又惡意的嘲諷。
畢竟像喬淮生這種習慣了全場目光的人,是很難接受别人的忤逆的。
可是喬淮生并沒有,他的語調甚至沒有任何變化,平和又平靜,好像今天如果不是顧舟,而是其他任何一個陌生人:“那可能是早上沒吃飯吧。”
“你早上在湖畔餐廳吃的飯,點了一份粥,阿姨收走時還剩一半,不過你平時的飯量就是這麼多。”
顧舟這話幾乎将自己的行蹤透露了個幹淨。
又或許他本來也沒打算隐瞞,之前的每一次每一次,也許他都期待着喬淮生能夠回頭,期待着他能夠憤怒,質問,像是從前那樣。
“是嗎?”但是喬淮生隻是輕飄飄掙開了他,“那可能是這兩天太累了。”
他說着,後退一步,身體好像更加消瘦了,好像一隻随時可以飛走的蝴蝶:“之前的事情對不起,欠你的我會找機會還你的。”
“再見。”
“喬淮生,”顧舟突然在身後叫住他的名字,“如果我不要呢?”
“那不然你還想怎麼樣呢?”喬淮生轉過頭,“把我之前做的再還回來一遍嗎?”
他扯了扯嘴角,笑容看起來有些蒼白,好像真的不太在意了:“也可以。”
他說罷,也沒有再回頭看顧舟一眼,好像是什麼可有可無的過客,轉身離開。
“不是,”顧舟張了張嘴,“我不是,”
“我隻是想要……”
想要什麼呢?
這麼多天的焦躁,不安,扭曲,期待,到底是想要什麼呢?
那句話卡在喉頭,可是顧舟仿佛已經聽見了。
我想要你再看我一眼。
用那樣的眼神再看我一眼,用那樣的态度再看我一眼,好像在這樣乏味的、肮髒的、看不到盡頭的日子裡,也曾有什麼可供注視的價值,好像他也曾當過一個人的唯一。
在他終于失去之後,顧舟終于自己心中的那種焦躁從何而來——
原來從第一面開始。
一直、一直,他其實都在滿懷竊喜的,渴望着喬淮生的關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