僅僅是純以甯睡了一覺的時間,紀聿安原本圓潤的臉頰便有了輪廓,五官也比先前深邃了些許。
這太奇怪了。
純以甯有些記不清昏睡前發生的事情,隻依稀記得自己好像在不停地奔跑,還有一種難以名狀的什麼東西在追着自己。
頭上“咚”的被敲了一下,純以甯回過神看着眼前的始作俑者正彎曲着手指對自己笑。
“紅妞兒,睡傻了?”紀聿安站起身,拿出一個空包裹在純以甯眼前晃了晃“走了,今天我們回家。”
紅妞?什麼東西?
見它沒反應,眼前的少年歎了口氣又蹲下來,把狐狸抱起裝進了包裹。
“笨狐狸。”他這麼嘟囔着。
……
此時的紀聿安已經掌握短途的禦空之術,再加上今日的風格外令人順心,幾乎是推着他們以最快的速度前進,即便在空中行一段路就要下來休息片刻,一人一狐也在午時回到了鎮上。
要純以甯說,這種時候就應該直接幹脆利落地飛進紀家大宅,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在離鎮五百裡便下來徒步前行。
見紀聿安又是理衣襟,又是理頭發,純以甯直打哈欠。這一路走來,不知道為什麼變得越發困乏了。
腦瓜上又被敲了一下。
“紅妞兒,别犯困,待會看我爹他們給我接風洗塵。”
哦,原來還有這出。
真是夠了,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出去。在這裡面盡發生些奇奇怪怪的事情,一會紀家了,一會紅妞了……
預想的熱鬧場面并沒有到來,純以甯隐隐感覺有些不對頭,可旁邊這位神經大條的紀公子卻堅定地認為這是他父親策劃的驚喜。
兩人已經走到鎮子裡了,但仍是不見一人。
越是走近,那股似曾相識的臭味便越濃郁。純以甯不安的來回踱步,沒有再往前走,但被紀聿安一把拎起,大步流星地朝家的方向去了。
陽光傾灑在石闆路上,卻沒有帶來絲毫溫暖,整個鎮子都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時間仿佛在這裡停滞了,生命的氣息被盡數抽離。
街邊的店鋪門窗緊閉,招牌在微風中搖晃,發出的嘎吱聲,仿佛是這座鎮子發出的微弱呻吟。而那股似乎隻有純以甯一人才能聞到的臭味,也因他們靠近紀府而越發濃郁起來。
“老爹!”
清朗的聲音在寂靜的鎮子上顯得格格不入。
就算是老爹想給自己準備驚喜,那小花它們聽到自己的聲音也總該叫了,任紀聿安再怎麼遲鈍,這會也總該察覺到不對勁了。
“砰”的一聲,門在被紀聿安猛地踹開,而府中入目之處盡是一片死寂。原本應沖着小主人搖尾巴的幾條狗,現在正橫七豎八地躺在地上,它們的身體僵硬扭曲,眼睛圓睜着,死狀凄慘。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純以甯感到有東西在注視着他們。
“…爹?娘?”
頭頂的聲音有些顫抖,抱着自己的手臂緊了又緊,純以甯卻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他。
大堂方向突然傳來窸窸窣窣的動靜打破了這詭異的寂靜。
少年拔出了自己的佩劍,邁出的每一步都顯得無比沉重而遲疑,雙腿如同灌了鉛一般,每挪動一寸都仿佛要耗盡全身的力氣。
還沒等紀聿安慢慢挪到大堂,裡面的人仿佛迫不及待般,狂笑着奔跑而來。
那個男人的面容已經扭曲的不成樣子,雙眼布滿了血絲,癫狂的笑聲回蕩在府中。純以甯有些分辨不出那人是誰。但是從看到男人的那刻,紀聿安瞬間僵掉的身體來看,她大概猜到了。
男人嘴巴大張着,露出一排染血的牙齒,笑聲在喉嚨裡翻滾,如同野獸的咆哮。
紀聿安這一刻好似被抽走了渾身的力氣。
純以甯落在地上,佩劍也随之脫落。
旁邊的少年嘴唇微微顫抖着,仿佛每一次顫抖都試圖擠出幾個字,卻又被某種強大的震撼生生扼住了咽喉,發不出一絲聲音。
随着男人的靠近,那股惡臭更是撲面而來。難道紀聿安父親這才是源頭?可是最開始的時候分明不是這樣的。
紀聿安的氣息在變弱,熟悉的氣息正在朝紀父那彙集,那個男人竟會吸食人的魂魄!
純以甯焦急地拱着地上的劍,她想起了昏迷前聽到的那個貪婪的聲音,原來他的目的是這個。将人的神識困在環境裡,再慢慢擊潰并吞食。
身旁的少年好像被整個定格住一樣,他原本紅潤的臉龐像是被一層陰霾籠罩。
那男人不知足似得,握着手上的匕首用力地朝紀聿安胸口刺去,魂魄代替了血液,不停地湧出,被“紀父”貪婪地吸入腹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