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已經黑透了,路景肯定醒來了,要是看不到他也聯系不上他肯定會擔心的。
想着,嚴易潇用左手掀開被子。
随意地披上外套就出門。
和他擦肩進來的護士驚覺出去的是誰,沖已經走了幾步的嚴易潇喊了一聲:“嚴先生!你去哪裡!藥還沒拿呢!嚴先生!”
嚴易潇走出這片區域看這裡是哪棟樓,看來是普通病房的住院部。
路景在四樓,他在六樓,再往下兩樓就好了。
推門進路景病房裡時,路景已經能坐起來了,護士正站在他的病床前給人吊水。
聽到有人進來的動靜,護士轉頭看了嚴易潇一眼:“你是他家屬對吧,吊完這次水,明天晚上還有一次就可以出院了,燒已經退得差不多了,注意别冷到了啊。”
東西弄完,叮囑了一些忌口,護士出去了,病房一下子變得安靜下來。
嚴易潇看到路景好好坐着的樣子,釋然地笑了笑,他走過去用左手探了探路景的額頭,是沒有那麼燙了。
“太好了,終于退燒了。”嚴易潇放下手,拉凳子坐下。
路景沒有說話,隻是一昧地看着嚴易潇,看了一會皺起眉來。
“看着我幹嘛?我這才出去多久啊,想我啦?”嚴易潇故作輕松地打趣路景。
路景避開嚴易潇的視線,緩緩低頭看向嚴易潇的手臂,片刻他才問:“你手怎麼了?”
“哈?”嚴易潇心虛,穿着這麼多衣服還能看出來?
“手怎麼了?”路景重複。
“什麼手怎麼了啊?不是好好的嗎?”
“你不是左撇子。”路景一針見血。
“……”嚴易潇努力組織語言,憋了好一會,憋不出來,“好吧,我不小心摔了,這都瞞不過你啊,真厲害,路總。”
路景一直盯着嚴易潇的右手看,視線随着眸子往上擡,掃過嚴易潇的肩膀。
嚴易潇的肩膀和平時不一樣,平時他的肩膀都是很靈活的,而現在看着卻有一種強撐着聳着的感覺。
“在哪裡摔的?看醫生了嗎?”路景問。
“看了,看了醫生才上來找你的啊,不然我怎麼會不在這裡呢,對吧。”為了逼真一點,嚴易潇忍着痛擡着兩隻手給路景削蘋果,“你看,這不是好好的。”
路景盯着嚴易潇的手指看,然後是手腕,最後視線落在嚴易潇的肩膀上,他擡手,制止了嚴易潇削蘋果的動作,輕聲說:“你肩膀受傷了。”
嚴易潇:“???”不是,大哥你怎麼又看出來了!
“沒有……”
“别騙我,好嗎?”路景的聲音淡淡的,明明聽不出情緒的語氣,在嚴易潇聽來卻委屈得不得了。
路景制止嚴易潇動作的手順勢将嚴易潇手裡拿着的蘋果拿走,放回了桌子的水果盤上。
“我,我沒騙你……”嚴易潇還想扯,“肩膀扯到了,筋骨痛,很快好的放心吧,又不是什麼大事。”
路景将信将疑,眼睛還盯着嚴易潇的肩膀看。
就在嚴易潇以為路景相信了的時候,門口有人敲了兩下門走進來,手中拿着一小袋子藥和一個病曆本。
“嚴先生,這是你的藥,一盒内服兩盒外用,傷口不要碰水,不能吃辛辣油膩的食物,病曆本也寫一下,單子給你拿過來了,微信掃碼支付就好。”
護士走進來,将一堆東西放在了床頭櫃上。
嚴易潇:“……”
“知道了……”嚴易潇摸了摸衣兜,啊,手機丢了……
護士舉着單子等嚴易潇付款。
嚴易潇尴尬地看着護士,咬咬嘴唇很小聲很不好意思地開口:“那個,能打欠條嗎?”
“欠條?”護士歪歪腦袋,正想說可以。
路景就掏出手機掃了碼付款,看到彈出來的大幾千的款,沉默了一瞬。
“給了。”
“哦,好的。”護士将手臂環着的一個大袋子拿着的東西交給嚴易潇,“這是片子,刀傷還是很深的,還好沒有傷到筋骨,三天後來拆線。”
嚴易潇:“……”
嚴易潇鬼鬼祟祟地掃了一眼路景黑得滴墨的臉,一個小人應聲倒地,在地上跪求護士姐姐别說了放過他。
“知道了……”嚴易潇心虛應。
等護士走後,嚴易潇看到路景放在被子上的手動了動,一直低垂着頭不知道在想什麼。
“路景。”嚴易潇嘗試地叫了一聲。
人不應。
“路景?”嚴易潇又喊。
人還是不應。
“對不起……”嚴易潇隻能低頭承認錯誤了,他的聲音特地壓得軟軟地,“我隻是怕你擔心,我不想讓你擔心,看到你擔心我會心疼的……”
路景的手腕動了動,抓住了嚴易潇的左手,眼睛卻在看着肩膀那一片地方,聲音低得有要殺人的意思:“所以你就騙我?嚴易潇,我從來沒有騙過你。”
“我……”
路景嗤笑一聲,有着嘲笑的意味,他抓住嚴易潇手腕的力氣松了一些,片刻他擡起頭來,眼尾微微泛紅,在光照下的眼珠子濕潤極了。
隻聽到路景的聲音帶着點重音說:“你這樣……我不僅害怕,還要去想,你到底有沒有騙我,嚴易潇,我不喜歡你騙我。”
月光在此刻随着風拂起的窗簾而悄悄闖進空蕩的病房,和日光燈一同撒在路景似有若無的淚花上。
讓人心疼。
“……”嚴易潇略帶愧疚地看着路景抓住他的有些發白的手,反過來握住對方的手,騙人确實不對,更何況對方還是路景,他在心裡發誓不會欺騙路景,手指輕輕摩擦了一下路景的手心。
“路景,我以後不會騙你了,既然你和我說了你不喜歡我這樣,我就改。”
“那你為什麼會受傷?”路景擔心地問。
嚴易潇動了動受傷的肩膀:“這個我也不知道,估計是搶錢的吧,我的手機也被他們弄掉了。”
“不知道?”路景疑惑地說。
嚴易潇急忙擺擺手,肩膀跟着拉扯出痛感:“這我真不知道,沒騙你!”
“嗯,知道了。”路景拉住嚴易潇的手不讓他揮動,将對方的手輕輕地拿到了自己的面前,低下頭來,用自己的臉蹭了蹭。
路景溫熱的體溫蹭的嚴易潇手心癢癢的。
“你受傷了,睡覺吧,休息一下。”路景輕聲說。
“這裡沒床了啊,是單人病房。”
路景往旁邊挪了一下,拍拍自己身旁的空位:“又不是沒有一起睡過。”
嚴易潇糾結,路景什麼時候這麼會了!這是霸總開竅嗎?又是蹭蹭又是讓床的。
路景看着嚴易潇的神情,歎了一口嚴易潇能聽到的氣,拉了拉自己身上的被子:“是不想我和你一起睡着嗎?我可以不睡,我在凳子上坐着。”
說着,人就要掀開被子下床。
“唉唉唉!不是!”嚴易潇起身阻止,兩人湊近了一些,鼻息之間缱绻着溫熱的愛意泛濫成災,沖得嚴易潇的頭腦發暈就答應下來了。
興許是太困太累了,嚴易潇躺下去沒有上次一起睡覺時的緊繃感,很快就在路景的注視下睡了過去。
路景還是下床了,床太小,睡下兩個大男人并不實際,嚴易潇還受傷了,一不小心就會碰到傷口。
他坐在床邊看着嚴易潇睡覺的樣子,繃直的嘴角微微上揚。
活了這麼久,他頭一次活的這樣惬意,這樣灑脫,而不是活在一副空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