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月虧秋江星落長

青玊來到這一處勾欄名曰西江月，買了門票，進了一露天的樂場，坐了下來。

台上，一個樂伎撩着水袖說道：“小女子接下來要唱的這首曲子，曲詞乃是工部侍郎張歧川張大人所做，題名叫做《初霁》！”

台下聽客多是名門高士仕女，聽說她要唱清黨領袖張歧川張大人的曲子，無不鼓掌喝彩！

言訖，這美貌樂伎身後的樂師們吹拉彈唱地奏響了樂器。那樂伎也婉轉唱了起來。

“夜雨打落梨花白，曉霧勾染遠山黛。伊人侍立黃昏後，雲收霧散朗即來。”

将這詞唱了兩遍，咿咿呀呀，好不動聽啊！台下也有些小女娘跟着樂伎唱，看來這首詩不僅旋律動聽，而且傳唱甚廣。

一曲終了，樂伎并不停歇，接着又唱了一曲。“花殘枝頭果來妝，月虧秋江星落長。朱顔老，蒼鏡黃。青衫濕，恩決遲。一朝潇湘雨，舞入寒潭影幢幢。鴛鴦衾暖，日落摟頭，一曲黎歌半笙涼。”

這阙詞的旋律更加委婉動聽。隻是台下之人似乎是第一次聽見此詞此歌，不會吟唱，便都安靜聆聽。

青玊聽見樂伎唱起了張歧川大人和自己的詩歌，又唱起了自己填的詞，甚是志得意滿。

這一阙詞也終了，突然台下有一雅趣公子發問：“這一阙詞我是頭一次聽，還敢問樂師填詞人是誰？”

“這？”樂師雖然會唱，也很喜歡這阙詞，去不知填詞人是誰。于是乎，她輕搖了搖頭。“此曲最近甚火，但小女不知填詞人！”

“我知道是誰？”這時，青玊身後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乃是我那不成器的小女楚細兒！”

青玊一聽心驚，乍一回頭，看見了自己的父親楚昭然。

楚昭然看見青玊，劈頭蓋臉便是一句：“楚細兒，你居然在此！”

青玊的心突突地跳了起來，卻還想裝聾作啞，她站起身來，不動聲色，強裝鎮定，朝着門口走去。

還沒垮出幾步，卻被楚昭然掣住了胳膊。

“楚細兒！你别跑！”

青玊滿臉堆笑，還硬着頭皮回道：“這位大人，您想必是認錯人了，我叫李青玊。”

“楚細兒，你分明就是楚細兒！長相和聲音都一樣不差！”

楚昭然的聲音很大，引起了大家的側目與圍觀。

“這位大人，您真的認錯人了？”

“我是你父親，我養了你十四年！我能認錯嗎？”楚昭然略微思索了片刻，問道：“剛才這位樂師唱的曲子青玉案可是你填的詞？”

“正是！”青玊爽然地認了。但是就是死咬不松口自己是楚細兒。“這詞是我填的沒錯，可我不是您嘴裡說的那個人！”

原來填詞人在這裡，遠在天邊近在眼前啊，大家都投來一片欽羨的目光！

“你自稱李青玊，我問你你可是張歧川大人家佃農之女？”看來，楚如兒和大娘子汪氏已經在父親楚昭然面前告了狀了。

而且父親楚昭然顯然下了一番功夫，調查了自己最近所作所為，知道這首《青玉案》的詞是她填的。

“正是！”

“大家聽聽，她說她是佃農之女，誰敢相信？哪家佃農有閑錢培養女兒詩詞歌賦？哪家佃農有閑情逸緻供女兒讀書的？你說的根本就有違常理！”楚昭然得意洋洋，這下你可沒話說了吧？

青玊果然被堵住了，半晌說不出話來。

“我養了你14年，14年哪！我怎能不認識你？走，跟我見官去！”楚昭然拖着青玊便往門口走去！

“楚大人這是在做什麼？”門口站着一位翩翩佳公子，潇潇然扇着折扇走了進來。

青玊定睛一看，是趙王殿下！

“趙……”楚昭然正要稱呼來人，卻轉念一想，他常服坐檐子而來，想必不想讓人發現自己是趙王殿下，于是楚昭然話剛到嘴邊又收了回去。“井公子！”楚昭然終于松開了青玊，雙手一拱施禮！

“李姑娘父母确實沒這閑情逸緻，也出不起這閑錢，她讀書全是我和張歧川大人資助的！至于我為什麼要資助她，完全是看在她貌美又好學的份上。”

說她好學也就罷了，居然說她貌美，青玊一張臉頓時羞得通紅。

這勾欄裡的人那天都看見了一位儒雅如玉的公子給曲詞大作的作者披上了她的大氅，他們倆互視着對方，眼裡隻有彼此。兩個人郎貌女貌，堪堪一對璧人，畫面一度甚為美好！

這位井公子給李青玊披上大氅之後，右手又捉住了她的左手，牽着她離開了勾欄。

走到勾欄門口，“楚大人還有疑惑？”

“沒有，沒有！”楚昭然還不至于和趙王殿下叫闆！

大馬路丫子上，人人都盯着手牽手的她們。青玊面上似火燒。

她輕輕掙脫了趙王殿下的手，抽手出來時，覺得不好意思，有一種拂了他好意的意味！

怎麼可以拂了他的好意呢！他可是自己心尖上的人啊！

這樣想着又伸手去握他的手，可是他的手卻擡了起來，她一握，卻撲了一個空！

井思危擡起手來，用食指和中指兩個指頭輕輕挑起了她的下巴。

“别動，别低頭，你臉上有一朵小小羽毛，不知道哪兒飄來的。”

然後她就看見了井思危歪着頭，他的臉湊近她的臉，他輕輕幫他吹起了臉上那根小羽毛。

他的手挑着她的下巴，他歪着頭臉輕輕靠向她的臉。從遠處看，他倆真的很像在接吻。

他輕輕朝她臉上吹氣，她好像沐着四月的風。

青玊有一瞬間的恍惚。郎有情，妾有意，好想時間就此停止！

青玊的眼神迷離着，她中了井思危電眼裡的電！

那根羽毛終于輕飄飄地飛走了，井思危的臉也擺正了。

為了掩飾自己正在打鼓的心，青玊問道：“殿下怎麼會來？”

“我遣小厮去了你家，本來要接你來我府上。小厮回報說你不在家中，李氏夫婦，也就是你父母說你不在，說你去勾欄聽曲去了，我便來勾欄找你了！”

“那趙王殿下怎會知道我就在這一處勾欄西江月？”

“我猜你會去楚家附近的勾欄。就來了西江月！”

原來如此。

“趙王殿下有何事找我？”

“也沒有什麼特别的事情。就是，馬上要中秋節了，想在府上辦一出筵席，想請你過府入筵席。”說這麼多其實大殿下

趙王隻是想她了，想見她。彼時七月，離八月還尚早！

井思危提到了八月，這讓青玊想起了自己進宮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