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抵死不承認,都大呼冤枉。
罷罷,先救人吧!
“也帶他下去看大夫。”青玊大發仁慈。
江言志也被兩個獄卒扛了下去。
青玊背影頹然地走出刑部衙署,外頭四月底的陽光熾白熾白的,有着深春的暖煦,卻照不暖她的心,她心裡想着事,連帶着她手中的動作也變得遲滞。她在驚擾了這一天一地細小塵埃的陽光下站了許久,這才緩緩地跨上馬背,一夾馬肚,□□棗紅馬哒哒向前。她也不管那馬的方向,隻由它信步而行。
這二人難道是因為背後支撐的勢力太過于強大,他們有所忌憚不肯承認罪行。還是因為别的呢?
又或者是因為他們被用了刑,于是生了逆反心理?
如果他們這般執迷不悟下去,趙王殿下豈不是危矣。
本以為事情很簡單,捉住他二人,就能洗刷趙王殿下的冤屈。可沒想到事情的走向似乎完全不受控制,好像走進了死胡同。
信馬由缰,她被帶到了熱鬧的健康坊。這裡果然建了很多沿街的商鋪。大早上的鋪子便開門了,商家沿街叫賣,做着生意。吆喝聲從她耳邊飄過,輕輕落在地上。
欸,等一下。青玊似乎想到了什麼。不對不對,如果如她所想的那般,陷害趙王殿下的幕後主使是齊王殿下,内侍莫允閑和吏部掌故江言志背後之人是齊王殿下,那麼齊王對趙王殿下的字迹甚是熟悉,他完全可以自行描摹,然後炮制出那封大逆不道地禱天文,為何又要大費周章去盜趙王殿下的墨寶,豈不是多此一舉,舍近求遠了。
這背後的人到底是誰?
内侍莫允閑偷盜趙王殿下殿下的墨寶是真的還是假的?有沒有這種可能,莫允閑與江言志矢口否認是他們真的沒有做過。
這麼簡單的道理為何她現在才想明白呢。青玊一拍大腿,我真的很笨啊,她不禁自責起來。
她不拉辔,也不控制方向,棗紅馬兒不知道去哪兒,還自在踏着步子,隻管往前,遇見岔路口就随性選擇一條道。
這裡面有鬼,再往深處想想。
當初她在相國寺的牆壁上炮制了一枚鞋印,然後她本來要揪着鞋印好好查查,但是就在這時,許永正大人向張岐川張大人彙報說發現了新線索。她的腦子裡突然一道靈光閃過。
會不會是暗藏在背後的人拿他假的鞋印證據當了真,然後也炮制出假的證據,誤導他們破案。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麼我就着了他們的道兒了。我們在明,他們在暗,這也在所難免。
背後的人想要脫身,于是将無辜的内侍莫允閑與吏部小官江言志給抛了出來獻祭,目的是混淆他們試聽,擾亂他們原本的計劃!
她想引蛇出洞,空手套白狼還真讓她套着了點什麼。雖然現在還不清楚背後的敵人到底是誰,也不清楚具體她套着了什麼。可是他們懼怕了,行動了。
如果她的推理是真的的話,那麼莫允賢與江言志真的就是無辜的。細思極恐。不過看似是死胡同,看似是窮途末路,其實是柳暗花明。
她的後背冒出來一涔涔的冷汗,在這深春季節濕了她的後背衣衫。
若是背後之人不想讓她查那個鞋印,那麼她就應該從那個鞋印再查下去。可是如果他們那麼忌憚那枚鞋印,說明那枚鞋印應該是真的。可是那鞋是從展報的房間偷出來的,勢必就是展報的,這樣一來,矛頭又指向了齊王殿下。所以背後之人就是齊王殿下。所有的證據到底還是指向他了。不知為何,當所有證據指向他時,她還是有些心痛的。心底竟有一絲期冀希望不是他。
可是鞋印要怎麼查呢?
所有的線索混在一起,像抽不出線頭兒來的線團,還是有些淆亂的。
正想到這裡,她的馬突然停蹄不前了。怎麼了。她想着,從自身的思緒中抽出來,回到現實世界。原來迎面來了一車馬一隊人。打頭一人穿着黑色濃金九蟒朝服,頭戴藍田玉蓮花玉冠,腰上挂着雙魚佩紋,一雙桃花眼眼周飽滿,在陽光下微微眯着,正是齊王殿下,他的身後跟着一輛馬車,馬車搖搖晃晃地,顯是裡面坐滿了人。
齊王殿下瞧她一人輕騎出門,仆從皆不帶,又穿着一身勁裝,便擰了擰眉,發問道:“何故在此?”
青玊眼珠子骨碌一轉:“特來迎殿下還朝!”
“原來,你也聽說了?”
但青玊狡黠,她瞬了瞬眼,慌忙道:“是,聽說了,所以特來迎接殿下。”其實,她也不知道齊王殿下所指何事。
隻見齊王殿下打馬往前走去。青玊扭轉馬頭,緊跟其後。
“今晨入宮,先去了母後的延壽宮晨省,母後硬塞了我好些侍妾,說是為皇室開枝散葉。我想王妃不會計較,所以就都收下了!”說完,齊王殿下特意扭過頭看青玊。他的目光如炬,沉郁中暗藏着某一種期許。
“還是母後思慮周全,這本是我該做的!改日我當進宮親自謝過母後!”原來他說的是這件事,青玊圓滑地回道。我計較,我怎麼會計較。
見她大度,見她在這件事情上大度,齊王殿下隻覺得心口裡堵得慌,似有一把搗藥錘搗着他的心。他臉上隻毫無表情,扭過頭去不去看她,手上一揚馬缰繩,胯下馬兒便小跑了起來。一時間就将青玊和其他人甩在了身後。
青玊不明所以,隻慢悠悠地在他身後不急不緩地打馬。
回到齊王府,馬車上的姑娘陸續下了車,院中齊盞盞站了四人。
齊王殿下讓這四人參拜王妃青玊。
待奉茶已畢,寒溫叙過,青玊細細問及她們的出身,發現這四人都是出自于官宦世家,個頂個的千金小姐。不過隻是因為庶出,被皇後娘娘摘擇給了齊王殿下做妾。
都是好人家的姑娘,少不得安置一頓,屋裡一應用具也都要齊全。青玊直忙到下午,才将她們四人都安置妥當。她頂着齊王王妃的頭銜,少不得拿出當家主母的派頭來。
将她四人都安頓好,青玊剛喝了一口茶。許永正派人送信過來了。
笑綻将信遞給青玊,青玊一讀,差點打翻茶盞。
這信上說,莫允閑與江言志在看醫中途被人劫走,至今下落不明。
這又是哪一出,這一出怎麼這麼荒唐。事情越來越撲朔迷離了。
青玊少不得又去了一趟刑部衙署。許永正着急得在花廳中團團轉。見青玊來,像見到溺水時的一根稻草,心情方才敞亮一點兒。
“王妃,聽您之命,我派了一隊人馬内侍送莫允閑與吏部掌故江言志去醫館救治,這隊人馬共有八人,都是個中高手。可是到了晌午午食時間,這八人分為兩隊輪流去吃飯。那四位守候之人不知為何竟中了迷煙,待他們醒來,他二人便不見了蹤迹。醫館上下都翻了一個遍,卻未見他二人蹤迹。”他像終于有個地方釋放自己的困苦一樣,倒豆子似都倒了出來。有人和他
一起承擔,困境也就沒有那麼困難了。
青玊想通了其中因由,相信這二人是被冤枉的。此刻他二人不見,她反倒鎮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