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聽這位顔大人說道:“今日早上剛得的八百裡加急的消息,今上沒了。”言下之意就是,張大人還是張大人,今上卻不再是那個今上了。
張歧川聽對方這樣說了,便直言道:“願與顔大人一同舉事。”
青玊卻想,這兩人隻怕書信來往很久了。張大人老謀深算想必也謀劃很久了,他肯定多少賣了一些信息給顔大人,約好亂世共謀舉事。
原以為他張歧川賣了國是要投奔蕭國,誰知道他比常人彎彎腸子更深一道,不得不謂是谲詐多端。
顔大人一聽笑意盎然。“請,請張大人進城詳談。”
衆人招招搖搖穿城而過,來到顔太守的官衙。
馬車停在院落外,青玊是不得不下車了。
下了車少不得斂衽。“小女子見過顔大人,各位大人!”
顔廷謀一瞧,隻見下車了一位姑娘,雖布衣钗裙,雖不施粉黛,但眉目錦繡如畫,有如絲媚眼,挺立瓊鼻,又有幽蘭之質,面相不凡。
衆人見了,也都是挪不開眼。
“這位是?”顔大人不禁疑惑。
張歧川智者千慮,此刻卻沒想到怎麼介紹青玊,倒楞在當地。
“侍婢而已!”青玊輕啟朱唇幽幽說道,說這謊時,眼皮都不擡一下。“我叫阿玊。顔大人喚我阿玊便好!”
顔廷謀心中卻犯嘀咕。穿着倒像個侍女,隻是坐車馬車一路遷延,倒又有點招搖了。瞧張大人支支吾吾,這人又生得這樣美,還真不好說。真不好說啊。
“張大人請,各位請!”顔廷謀一張手,将衆人請進了衙署。他屏退衆人,吩咐好酒好菜招待張大人一行人,然後甚是誠摯地對張歧川說:“我大随正是内憂外困之時。蕭國趁着我大随内亂之時,頻頻騷擾我邊境。我可以跟張大人交個底,我的州郡兵力有四萬之多,全部可以聽張大人調遣。我顔某人也唯張大人馬首是瞻。另外,我這小小祁州還駐紮了朝廷的廂軍也是四萬人,但是帶兵的是都指揮使尚長甫尚大人。他有匹夫之勇,有雄心壯志,卻不是那麼好對付的!”
“哦,是麼?看樣子有些棘手。”張歧川嘴上說棘手,面上卻瞧不出一點為難的樣子來。“且不說這位尚大人了。顔大人倒說說這幾日蕭兵的動靜。”
顔大人領着張歧川走至沙盤前,“蕭兵于五日前拿下了西北邊的望都。望都太守守城廿日,最後不敵,戰敗自刎于城樓,蕭國入城後劫掠五日,百姓悉無活路。蕭兵拿下了望都,接下來的目标就是保州。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保州已經被圍三日了。保州城在太守佘駿興的帶領下守城,且與蕭兵交戰了七八個回合了,隻能說各有勝負。如果保州淪陷,我祁州則危矣。我一介文臣,不甚會領兵打仗。幸是張大人來了。”
張歧川指着保州城,憂心問道:“依你看,保州還能撐多少時日?”
“還能撐個□□日。”
“想必保州告急,保州太守佘駿興一定會求外援,祁州離保州很近。唇亡齒寒,顔大人為何不救。”
“張大人不在我祁州,卻知我祁州之事,果然料事如神。”顔大人長歎一口氣說道,“我原意是分我三之一的州郡兵力出來支援保州。但是尚長甫尚大人卻反對。畢竟西北邊的望都已被攻陷,他怕我們支援東北的保州,分散了兵力不說,蕭兵又從西北邊的望都攻我們腹背。我們受兩面夾擊。不若讓保州等朝廷的支援。我顔某人是一介文臣,沒甚麼主意。哪知朝廷内亂突發……”
顔大人話還沒說完,這時一旁的魏長桓突然插嘴道,語氣裡滿是不屑:“獐鼠之輩,鼠目寸光。保州若淪陷,才真是兩面受敵。”
“那……我現在邊出兵救援保州!”
“不用了!保州既然還能撐個□□日,就不着急。顔大人不用擔心,我有一石二鳥之計!”
“恕顔廷謀愚鈍,不知道張大人的二鳥指的是哪二鳥。”
“既奪了尚大人的兵權,又出兵救援保州。”張歧川好整以暇地笑了笑。
聊了兩盞茶的功夫。這邊飯菜也漸漸擺上了。
“想必張大人和下屬一路舟車勞頓,還是先入席吧!”
顔廷謀請大家入席。吃了飯,又安頓衆人。
晚間,窗外明月高懸。怕張歧川一路颠簸勞累,需要早休息,顔廷謀便領着衆官告辭了。
魏長桓領着衆下屬退下了,青玊正要離開,腳下卻一滞,回頭淺笑道:“我以為你一路北上是要投靠蕭國!”
“我何時說過我要投靠蕭國?”張歧川一臉不可置信,他心想你一向冰雪聰明,此刻卻怎麼這麼糊塗。我是那種人嗎?嘴上卻隻不說。
“看來是我小人之心了!”青玊如釋重負地說。
這時,張歧川的左眼皮又跳了起來。他擡手輕輕按住。
“最近左眼皮總是跳。隻怕又什麼不好的事情發生。”
青玊不置可否,隻聽張歧川又說:“我想要納尚大人的四萬兵馬入自己的麾下,你可有良策。”
青玊搖頭坦然道:“我無良策,但是我知道上上策是不戰而屈人之兵。”
張歧川笑了,“你說到點子上了。”
青玊壓低聲音狡慧地說道:“張大人活了三世,今日黃昏又說有了一石二鳥之計,想必已有良策。”
張歧川故意拉長聲音說:“計策是有了,不過是美人計!”
這次換做青玊左眼皮狠狠跳了一下。
“逗你的啦!時間不早了,你早些休息!”他縱溺地柔聲道。
青玊瞬了瞬眼睫,從張歧川的屋中退了出來。
第二日,因為太累了,青玊睡到三竿才起。
推開窗,就看見顔廷謀派來的丫鬟們都守在了自己門口。
顔大人根本沒有他自己說的那般無用無能,至少他看出了青玊不是他張歧川的丫鬟。
青玊友善地笑笑,“我本是張大人的粗使丫鬟,受不慣人服侍。姐妹們各自散去吧!”
一個領頭的丫鬟也笑着回說:“阿玊姊姊客氣了——張大人、顔大人都在花廳等姊姊吃早飯呢!”
“謝這位妹妹相告。青玊洗漱了就來。”
匆匆洗漱了一番,自有小丫鬟侯在門外,領着青玊去花廳。
穿過幾個庭院,路上遇見幾個抱團的丫鬟都在竊竊私語。青玊讀了她們的唇語去。
“聽說了嗎?新來投奔顔大人的這位張歧川張大人要奪尚大人的領兵權。”
“異想天開!他有什麼本事能奪了尚大人的兵權!”
“我倒看這位張大人不簡單,說不定這有什麼奇門妙法……”
青玊心裡的笑漾了開來。看來,張大人行動了。這是那隻老狐狸故意放出的消息吧。他手腳可真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