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荻花洲的晚風有些微涼。
風拂過蘆葦,蕩起一片形狀優美的波紋。竹排靜靜地停靠在岸邊,躺在上面休息的丘丘人也褪去了混亂與危險的色彩,多了幾分閑适與安然。
這畫面十分甯靜優美,再鐵石心腸的人也不忍打擾。
——但有一個人除外。
金發的旅行者帶着會飛的白毛竄上竹排,三下五除二,一套荒星加走位帶走了無故倒黴的丘丘人。緊接着,他打開一旁的寶箱,掏幹淨了裡面的存貨。
丘丘人的遺恨連陰暗的吼叫都來不及發出,就消散在微涼的夜空下。
空手法娴熟地掃蕩了好幾個丘丘人營地,順便把幾位路過的盜寶團胖揍一頓,扭送至值班的千岩軍手裡。在盜寶團成員們不甘的聲讨之中,他抛接着手中的鴉印,十分潇灑地轉身離去,
很好,今日份寶箱洗劫活動到此結束,他會好好珍藏這個世界的饋贈的!
夜枭的咕咕聲已經響了有一會兒了,空望了望天空。
這個時間望舒客棧大概已經閉門謝客了,那就去岩神像附近湊合一晚吧。會飛的白毛——派蒙,表示沒意見。
兩人不是第一次做這種在野外露宿的事,說走就走,一路朝着荻花洲神像所在的位置趕去。随着離岩神像的距離越來越近,派蒙突然湊上前來,指着前方道:“旅行者,快看!岩神像下有個人!”
空随着她手指的方向看過去,果然有個人依靠在神像腳下,火紅的頭發成了這月夜裡的唯一亮色。
“好奇怪,”派蒙摸着下巴,做出思考的模樣,“在鐘離假死,不,是全璃月都知道岩王爺仙逝之後……還會有人去向神像祈禱嗎?真是虔誠呢。”
空看了看頭頂高懸的月亮,再環顧了一下荒涼的野外,對派蒙的結論不太敢苟同。
“那個人很奇怪,”他眯起眼睛想要看得再仔細點,“有種若有若無的熟悉感。”
嗯……
是在哪裡見過嗎?
“奇怪?”派蒙再次看向神像下的人影,也察覺出了不對,“對哦!半夜三更的怎麼會有人跑到荒郊野地裡祈禱,一定有鬼!”
“哼哼~”
“旅行者,我們不要驚動他,上前抓他一個現行!”
空點頭,他對這個人也很好奇。于是他伏低了身子,派蒙也降低了飛行高度,兩人偷偷摸摸地向岩神像的位置潛行。
……
岩神像的下方擺滿了酒菜,也許是擺放的時間過長了,這些菜都已經涼透。
炎琅背靠着岩神像腳下的柱子,一隻手把着酒壺,正動作豪放地往嘴裡灌酒。那酒壺裡的酒仿佛倒不盡似的,一直有源源不斷的清澈酒水湧出來。他的面色看不出異常,但細看之下,那雙詭麗的眼睛卻是正在放空的。
偷偷摸摸的旅行者和旅伴已經摸到了岩神像的正後方,都沒能驚動他。
荻花洲的夜晚會随機刷新降魔大聖,為了能安全無虞地待在神像這邊喝酒,他特地在層岩巨淵那邊搞出了點動靜。如無意外,某位跟他身高不相上下的仙人今晚應該是趕不回來了。
白天的時候他曾經對着盜寶團的斥候小六随口編過瞎話,說七星逼死他全家,害得他僅剩的一個兄弟也和他反目成仇。這話有九成是假的,但某人跟他反目成仇是真的。
炎琅回想起五百年前與某位夜叉的生死之戰,惆怅滿腹,不由再次灌了自己一口酒。
“我好慘,”他這麼說,“早死的兄弟,發瘋的媽,拉偏架的後爹,破碎的他……我好慘。”
想當年,他也是跟着岩神摩拉克斯南征北戰的仙人,璃月各地也建滿了他的廟宇。誰料五百年前一場意外到來,他被摩拉克斯飛鳥盡良弓藏……咳,被摩拉克斯鐵面無情地封印進了一處山脈,被迫沉睡至今。
三個月前,海上的動靜傳到封印他的遺迹深處,震得整個遺迹都在晃蕩。好巧不巧,一塊懸在他頭頂正上方的磚塊就這麼被晃了下來,把睡得四仰八叉的他砸了個正着。
懷抱着滿腔的起床氣,他怒而奮飛上天,朝着那死動靜傳來的地方吐了個火球。等他回到自己先前睡覺的地方準備繼續睡回籠覺的時候,突然反應過來——自己竟然沖破封印了!
哈哈哈哈!摩拉克斯!你的封印術不過如此!
炎琅當場樂了。
但是樂完,他左等右等,等了一個多月,都沒等到找過來加固封印的岩神。
“……”
他的排面呢?他的危險性難道不高了嗎?摩拉克斯難不成把他給忘了嗎?!
這能忍嗎?!
這必然不能忍!
于是炎琅怒而離開原地,化了個人形混進了人群之中。多番打聽之後,他才弄明白,岩王爺在不久前不幸隕落了,送仙典儀都辦完了。
要是他不在遺迹裡等那一個月,說不定還能趕上送仙典儀的現場,吃上岩王爺的席。
炎琅消化完這些消息,怒極反笑。
——好呀,摩拉克斯,沒等我突破封印出來暗殺你,你倒是先死了。你的眼裡根本就沒有我這個得力下屬,你從來就沒把我放在眼裡過!
小爺要叛逆!小爺要學壞!
于是他轉頭就取了個藝名,投奔了盜寶團的大姐頭,璃月這才流傳起了“嚴爺”的名聲。
至于今晚,炎琅之所以要到岩神像附近祭拜,絕不是因為沒趕上送仙典儀所以來這裡補上。純粹是因為他接下來就要給摩拉克斯鐘愛的人類找點麻煩,所以才特地來這裡通告他一聲,讓他死了也不安生!
他憤憤地拍了一把地面,幾縷沒收住的火元素逸散出去,燎焦了大片草地。
“可惡啊!死得那麼急做什麼,吃席我都沒趕上!那可是岩王爺的席,可惡!”
旅行者與派蒙悄悄豎起耳朵,試圖聽清這位夜半拜神的家夥的發言。
“又頑固又可惡的老頭子,總算他媽的輪到……”
“輪到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