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急速飛來,派蒙也感覺有些口渴。她端起茶杯,噸噸幾口将茶水下肚,“說起來,鐘離你對這些事情一直都很有研究,你知道嚴先生是什麼樣的人嗎?”
鐘離沉吟了幾秒,才在空與派蒙期待的眼神裡說:“據我所知,這位嚴先生善扮武生,在茶館挂靠用的藝名是‘嚴朗’。人們猜測他可能是某個源遠流長的戲曲世家的後人,因為他所唱的劇目都很有……古意。”
“古意?”派蒙很上道地提問。
“嗯,就是頗有幾百年前古人唱戲時的風韻,”鐘離回答,“嚴先生雖年輕,唱法卻很老派。我聽過别人轉述的一部分戲詞,其中有不少是已經散佚在曆史中的遺珠。可見家學淵源大抵所言非虛。”
他們這邊正談論着,其他桌的客人也在交流着和他們相同的話題。
“……依我看,還是嚴先生第一日唱的《鬥惡螭》更高妙。尤其是中間岩王帝君與惡螭相鬥那一段,整段的打戲看下來真是酣暢淋漓!更不用說嚴先生的唱功,嘿,真是絕了!”
鄰桌一人高聲道,說到激動處,不由清清嗓子唱了幾句,“住口——惡螭休将巧言搬,我離民世代居此間,向來本分墾良田,何曾到處引禍端。今日無辜遭此難……”
另一人打斷他,“不不不,我看哪,還是第二日唱的《夜叉歸山》更勝一籌。你聽這詞兒,這調兒——
莫歎夜叉運多艱,死别生離皆見慣。不過是性好逞兇受天譴,該當命中有此難。一朝僥幸侍奉岩君前,般若相變作菩提面……
今遭諸魔困此間,孤立無援強弩斷,見鄉親惶恐心難安。同袍與某具離散,鞭長莫及實難援。恨當年,兵書不多念,武藝不勤練。悔也晚,隻懂個打破釜、鑿沉船,舍了命背水血戰。某今醉去沙場眠,嗟爾頑童莫笑言!
鄉親哪,莫怕!你等便躲在此處,天明時分将某屍骨斂起,待到春來花開之際——
再送某……歸——家去吧!”
最後幾句念白結束,他突然長歎了一聲,顯得十分惆怅。
圍觀他們争論的人聽到如此蒼涼的唱詞,也被感染,不由跟着歎氣。
派蒙向來容易感動,聽着他們的話,更是跟着長長歎了一口氣:“唉……聽第二出戲的唱詞,似乎是個非常非常悲傷的故事呢。”
鐘離則是垂着眼,若有所思。
空十分敏銳地注意到了他神色的變化,于是問道:“鐘離先生是想到了什麼嗎?”
鐘離搖搖頭:“無事,隻是想起一個已經許久未見的故人。”
他們正說着話,隻聽後台處一陣騷亂,似乎有人正在慌張地确認着什麼。過了一會兒,茶館的老闆才從後面轉出來,一臉歉意地向茶客們道歉。
“諸位,實在是對不住,今兒個登台的隻有雲先生。嚴先生今天臨時有事,登台的時間改到半個月後了。”
“半個月後?!”
派蒙看了看空,空看了看派蒙。
“怎麼這麼不巧,這麼說我們要等上足足半個月才能欣賞到這位嚴先生的演出了?”
派蒙又看了看空,空又看了看派蒙。
“好的,”空認命道,“我們去問問究竟發生了什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