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當然哪哪兒都不對。
五百年前,自深淵而來的魔物大舉入侵。而那時,帝君接到天理傳召前往坎瑞亞,無法及時趕回主持大局。
留在璃月境内的千岩軍與衆位仙人便戰鬥在了與深淵魔物對抗的第一線。
層岩巨淵是魔物源源不斷湧出的出口,大批千岩軍趕往層岩,要将這些魔物抵擋在璃月港之外。
那時與帝君吵了一架後負氣出走、帶兵駐紮在青墟浦一帶的妙法太子離層岩最近,在安排好兵力留守之後,義無反顧地第一個帶兵深入層岩之中。
這場戰鬥實在是曠日持久。
直到層岩之中魔獸不再湧出,衆仙也沒能看到妙法太子從層岩中凱旋的身影。
死亡對于仙人來說其實是個避不過去的話題。
尤其是在戰時。
大抵妙法太子已經隕落在了層岩之中,就像過往他們的無數個戰友一樣。魈想。
他趕到了層岩附近再三搜尋,也沒能尋到半根赤色的鳥羽。
層岩的口子被堵上了,但地面上的魔獸還有很多。他不能再浪費更多的時間,他還需要繼續戰鬥。
然而,就在他轉身準備離去時,一隻渾身萦繞着不詳黑霧的赤色巨鳥騰空而起,尖嘯着朝他撲來。
如果面對此情此景的是淨輪妙法那不着調的家夥,恐怕已經先一步開始感歎“隻是幾天不見,兄弟你怎麼就已經被敵人的糖衣炮彈腐蝕”了。
但直面這一場景的并非不着調的妙法太子,而是不善言辭的金鵬大将。
而被腐蝕的也并非别人,正是某個不着調的家夥。
魈握緊了手中的長槍。
如果說長久的戰争都教會了他什麼,那麼他想——此刻最重要的就是戰争教會了他在面對驟然轉換立場的友人時,舉起武器的手不能有絲毫猶疑。
哪怕此刻在友人的眼裡,恐怕他才是與魔獸一伍的怪物。
不着調的人哪怕是黑化了也依然不着調。魈眼睜睜地看着這鳥嘴裡念着什麼“煞筆流血狗老子不給你點顔色瞧瞧你就不知道誰是爹”的垃圾話,兜頭就朝自己吐了個火球過來。
……
抛除掉戰友因為對抗深淵而發瘋的悲痛,魈隻覺得自己挺手癢的。
于是,五百年前在前線戰鬥的璃月人就有幸看到了一青一紅兩隻巨鳥在空中纏鬥的奇景。
要是有了解仙人的人來仔細辨認,隻會說:那可不正是打出了火氣的降魔大聖與妙法太子嘛!
至于戰鬥的結果……
魈隻記得自己最終還是恢複了人身,被深淵強化過的重明鳥确實難纏,他已經開始疑心自己會死在對方手上。但金色流光纏住了他即将脫力的手,帶着一種沉重的決絕,将和璞鸢捅進了昔日戰友的胸膛。
重明鳥流星一樣墜落,砸穿了青墟浦中央伫立的廟宇。
貢台與塑像都碎裂了一地,那蠢鳥躺在廢墟裡的時候還在說:“媽的,深淵的垃圾什麼時候這麼厲害了?還是說摩拉克斯你這個濃眉大眼的也叛變……咦?叛變的是我嗎?”
魈沒忍住低喝了一句:“夠了,你閉嘴吧!”
蠢鳥當然不會閉嘴,畢竟這蠢鳥平常最愛幹的事就是把視野裡能見到的每一個好友都挑釁一遍。
“我偏不,”仙獸是沒有那麼容易死去的,所以他還能繼續一邊嘴裡冒血一邊叮囑他,“實在不好意思啊金鵬兄弟,把你看成流血狗了,我的不是、我的不是。層岩那邊……都已經封好了,但是有一群沒來得及攔住的往青墟浦去了,那邊駐紮的可都是我的手足兄弟。咳咳,金鵬,能不能幫個忙?”
“他們已經撤離了。”魈說。
這蠢鳥怕不是沒認出來他砸下來的地方就是自己駐紮的營地。
“撤離了就好,還有……”蠢鳥還想叮囑些什麼。
這鳥越說顯得他越蠢。
魈想着,不能讓他再說下去了。
“你做得已經夠了,淨輪,不要再說了。”
但可惜他的話似乎沒能被聽進去,被捅穿胸口帶來的清醒似乎并不能持續很久。絲絲縷縷的黑氣再次占據了這蠢鳥的眼睛,讓他說話的聲音也開始變調:“還沒有……清理幹淨。邪物、就此止步……止……”
“夠了!”
“淨輪!夠了!”
顫抖的手捂住了那雙幾乎已經純黑的重瞳。
魈以輕到像是呢喃的語氣說道:“已經夠了,可以休息了……你可以休息了。”
地面轟鳴着塌陷,岩造物将此處層層封堵。
剛從坎瑞亞回來的帝君身上白色神裝還未換下,神明的金瞳中看不到半分的波動。但魈知道,石心亦是心,而帝君是有心的神明。
“淨輪并非是普通的仙禽,他的體内有一半魔神血脈,”方才戰鬥中,在他力竭時幫了他一把的帝君說,“他如果死去,魔神遺恨會籠罩整個青墟浦。事已至此,也隻能委屈他先在封印中修養了。”
帝君終究是沒能下殺手。
淨輪妙法真君被封印在青墟浦的地底,五位仙人聯手布下疑陣,令凡人無法驚擾在此地沉睡的同伴。
又一位仙人的傳說在曆史中漸漸隐沒了。
布下疑陣的五位仙人之中就有魈,甚至當年他就和淨輪妙法在這附近戰鬥。可即便是如此,當時他也沒能發現半點應達的肉身就被藏在此處某個角落的蛛絲馬迹。
這确實哪哪都不對吧。
……淨輪妙法你到底都做了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