濱安市的陵園大多分布在離市區不遠的近郊處,一是方便家屬悼念亡者,二是符合濱安自古以來的傳統。
在這裡,人們不忌諱死亡,反而将其當做新的開始,自然而然的也不反感陵園。
很多家裡的長輩,甚至會将陵園的工作當做退休前的最後一份工作,在他們眼裡,陵園是一扇傳遞思念的大門,讓陰陽兩界的人不再孤單。
喻子念走後,張軍翻箱倒櫃才在衣櫃的抽屜裡找到一瓶老酒。
年輕的時候,他自稱千杯不倒濱安神,周圍沒有人能喝過他。
有次,他照常約上朋友,準備在街邊的排擋裡一醉方休,卻不料隔壁那桌有人喝醉了,光着膀子在為難一位掃地的老大媽,他看不過去,罵了幾句,誰知那人酒勁上頭,竟和他打了起來。
最後,在警察的再三警告下,那人給他和老大媽道了歉。
本以為這件事就這麼過去了,沒想到第二天,一位清秀的姑娘站在他家門口,腳邊是一提籃的雞蛋。
原來,她是那位老大媽的女兒,是特意來感謝他的。
他不記得那天她說了什麼,隻記得垂在她肩膀上的兩個麻花辮尤其可愛。
他一下就愛上了她。
後面,兩人時不時地在鎮上遇見。
又是你?真巧。
是啊,真巧啊。
其實,他不擅長撒謊,說話磕磕絆絆的,動作也不自然。
但她每次都信以為真,露出天真的笑容。
或許是他的演技真的還可以?
他不知道。
但她知道。
“我回來了!”張軍笑眯眯地走進卧室,手裡的袋子被他高高舉起,“看!老伴,單位發的,還不錯吧。”
床上的老人瞥了一眼,笑呵呵地說:“哎喲,咱這單位還是選的好啊,平日裡也有東西送。”
“可不嘛!嘿嘿!”
“看這包裝怎麼和上次的不一樣呢?”
“哎!不可能每次都送一樣的吧。”
“說的也是。”
老伴一直樂呵呵的,看樣子沒起疑心,張軍心裡的石頭算是落了地。
交班的時候,他前腳剛邁出崗亭,後腳就聽見同事說有東西忘拿了。
他當時還疑惑,走近一看才發現大事不妙——是喻子念的袋子。
等等等等,小喻她什麼時候放的?
不對啊!
她哪有機會放!
我們一直在一起啊。
張軍想了一路也沒想通,幹脆先編個理由,把老伴騙過去再說。
“呵呵呵,小喻那孩子真是的,自己是個辨謊高手,怎麼就不教教你說謊的技巧呢?”
張軍心一緊,本來想解釋的,但他結結巴巴半天也說不出個什麼,隻好老實交待。
“不是說了别再麻煩小喻了嗎?”
“唉!我這——我也不想麻煩啊。”
“算了,那孩子的性格是這樣的,等哪天天氣好一點,你推我出去看看她吧,我也想她了。”
“好嘞!”
“還有啊,老頭子,你又喝酒了,身上一股酒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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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大爺看見我藏在桌腳邊上的袋子會是什麼反應呢?
喻子念壓着嘴角,已經在想象張軍垂着腦袋接受張媽教育的樣子了。
等改天天氣好一點,推張媽出來透透氣吧。
或者和文新一起去,她也很久沒見文新了吧?
喻子念剛停穩車,就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
“文新!”
葉文新側過身子,看清是喻子念後,也笑着揮手。
“念!”
她今天是來花店找林之夏回訪的,沒想到碰見了喻子念,那天過後,她一直擔心喻子念的狀況,但現在看來,她可以放心了。
“回訪嗎?”
“對,畢竟那天太混亂了,一些細節沒有被記錄在内。”
“上面沒為難你吧?”
葉文新沒有回答,但喻子念讀懂了她的表情。
“沒有就好,那幾個老家夥就想拉你下來,他們要是為難你,我就——”
就什麼呢?
找上他們的辦公室,又大鬧一場嗎?
我明明已經沒了身份,可每次出事時,上面總會找到文新。
如果不是我,她現在怎麼也是正科級了。
“喻醫生?你也來了?”
林之夏剛從休息室出來,看見喻子念後,又進去了。
不一會兒,她端出兩杯茶水。
“久等了,剛剛隻準備了葉警官的,不好意思啊。”
“沒關系,我正好路過,看見葉警官就進來了。”
“筆錄還有一點沒做完,我們繼續?”葉文新拿出記錄儀器,放在桌上。
“那我出去等你們。”喻子念放下茶杯,主動離開。
十幾分鐘後,葉文新從裡面走出來,她瞥向喻子念的左手:“消毒了嗎?”
“怎麼敢不聽你的話?”
“最好上點藥,恢複的快一點。”
“遵命,葉警官。”
兩人都不約而同地笑了。
“我送你?”
“你怎麼知道我沒開車呢?”
“你開車不會穿這雙鞋子。”
“是嗎?”葉文新挑起眉頭。
“你說,這雙鞋子很适合走路,卻不适合開車。”
“那就麻煩喻師傅了。”
路上,葉文新簡單說明了案件進展,喻子念聽了莫名想笑。
“我還沒問呢,你就先交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