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圍着的人群都清了出去,那個被卸了胳膊的人也被送走了。
馮承宇清了清嗓,“那個……你很厲害,我承認。你不用參與特訓了,準備入職吧。”
許從知掃了他兩眼,錯過他将石桌上的檔案袋拿了起來。
馮承宇自認為跟這個交過手的青年已經熟絡了起來,開口自然,“你是準備去警務處,還是特務處……你這長得,太紮眼,特務處不适合你。你還是去行動處吧,外出多,應酬什麼的,你這張臉肯定受歡迎……”
“助理。”青年聲音清列,還染着幾分少年的清亮好聽。
“什麼?”馮承宇震驚了一下。
“特聘助理。”許從知強調了一下。
“暴殄天物!人事部那群人是瞎子嗎!讓你去當助理!”
許從知沒理會他的癫狂,他将檔案袋打開,從裡面抽出了一張。那上面寫着特訓成績單,他掃了一眼就遞了過去。“填了。”
馮承宇接了過去,眼睛還貼在許從知身上,他目光亮得吓人。“唉,要不你就在這兒跟着我吧,我這兒待遇肯定比助理好!”
許從知上下掃了他幾眼,開口道,“你知道我是誰的助理嗎?”
“誰啊?”
許從知啟唇,他的唇色豔麗,一張一合間能看見殷紅的舌尖。
“徐、冬、胤。”
聽見這三個字,馮承宇臉色瞬間變了。看許從知的目光也不一樣了,能當上上校的助理,還是個新人,可見其實力有多變态了。
他表情難得正經起來了,甚至是有些嚴肅。“你的特訓,我這兒做不了,等上校安排吧。”說着,他将手裡的成績單還了回來。
許從知罕見得皺了皺眉,上校還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呢?等他安排,黃花菜都涼了!
看出他的郁色,馮承宇湊過來拍了拍他的肩膀。“别難過,兄弟。一個好消息送你,上校已經在返程的路上了,明天應該就回來了。你算是來着了。”
許從知低着頭,嘴角挂着淺淺的笑意,看不清神色在想些什麼。
“那我先走了。”将單子重新塞回檔案袋裡,許從知懶懶散散地将搭在他肩膀上的手掃開。
馮承宇也不挽留,望着他離去的背影,高喊了一聲。“有空常來啊!别忘了哥們!”
青年挺拔如松的背影看上去賞心悅目,他隻揮了揮手并沒有回頭。
狹窄僻靜的居民巷子裡走進了一個格格不入的身影,許從知穿過錯落晾曬的衣服,拐上了一棟樓。他直接上了天台,掏出鑰匙來打開了門。
A區經濟沒有Z區那麼繁華,A區不養閑人,城裡人們生活并不崇尚奢靡,一個個很能吃苦。同時内部高度統一,堅不可摧。頑強的意志,是最堅固的堡壘。
同理,做A區潛伏的間諜特務是最吃力不讨好的差事。
進了屋子,許從知彎身從床底掏出個皮箱子來。利落打開,将裡面的東西拿了出來。不大的木桌上擺着零零散散的零件,許從知耐心地一個個組裝了起來,一個小型望遠鏡和發報機就誕生了。
他拿起那個望遠鏡,從房間裡唯一的小窗口探了出去。因為在高處,障礙物少了很多,他視線下移,鏡頭對準了對面第三棟居民樓的一間窗。那個窗口挂着一件長衫,是這周一才挂上的。許從知等了一會兒,看見屋裡晃出個人影,小心翼翼地将長衫收回了屋子裡。
鏡頭移動,對準了街口的小吃攤,那攤前的人背對着他,看不到面容,但他擡頭的動作被許從知精準捕捉。他視線下移,從放大的鏡頭裡看到了藏在攤下麻布的手槍柄。
“呵。”安靜的房間裡響起一聲。意味不明的輕笑,以及青年含着笑意的低喃,“漏洞百出。”
他收回望遠鏡,轉身回了桌前,發報機的滴滴答答聲在房間裡不間斷地響了起來。
今晚,Z區将要進行一場突發行動,這場行動從一周前就開始策劃,許從知在這兒等了一周的時間,終于等到他們行動的這天。
這也就是徐冬胤給他安排的“特訓”。
電報發出去之後,許從知往後一靠,破舊的木椅發出不堪重負的一聲,他從桌上收回左手,放在腹部,右手在木桌上沒有節奏地敲擊了起來。
能明白這一點,也是對他的考核。許從知一年前海歸回了A區,他随性慣了,也沒去找工作,用積蓄在東街開了一家糖果鋪子,就打算混吃等死。
店裡就一個瘸了腿的老頭,閉着門在櫃台後面打瞌睡,店裡隔三差五就被街頭的孩子砸了玻璃窗,他也不管,半點要經營的意願都沒有。
許從知進入A區政務所,是個意外。一周前,他收到了A區人事部發來的信件,對方表達了來意,說是受到許教授推薦,對他這個海歸高材生十分重視,徐冬胤上校指名要他做自己的私人助理。
對方還一起寄過來了這個皮箱子,明擺了沒給他拒絕的機會。他閑了一年多,沒被他們逮住薅秃,夠可以的了。
A區愛人才,強制愛的那種,看上眼了不扒一層皮是不會放手的。
許從知盯上這個據點的時間要早上很多,大概是在一個月前。他照常去糖果鋪子算賬,看見圍在店外的孩子們正纏着一個中年男人。
那男人隔三差五就來一趟,許從知卻是第一回碰見他。見他給每一個孩子都買了一份糖果,這般大發善心,讓他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拿到糖果後,孩子們歡喜地跑遠了。兩人視線交彙,對方憨厚的臉龐微微紅了起來,羞澀腼腆地朝他笑了笑。
許從知點了點頭,目送着他離開。“喂,老頭——”他踢了踢櫃台,眼睛還盯着那人的背影,頭也不回地開口。
被他驚擾了美夢,櫃台後響起一聲不滿的輕啧,老人醇厚低啞的嗓音傳了出來。“别多管閑事兒。”
許從知輕挑了挑眉,要不是那封表面親切實際試探的信件,他還真不想管。A區要他表明立場,他不得不找一個目标給他們……
小孩是最單純薄弱的突破口,同時沒有危險,也不會讓人警惕,引人注意。這手段,許從知初中那會兒就用得入木三分,高明極了。
他後面用幾袋糖果敲打了一番,不出所料從天真單純的孩子口中知曉了那人暗中讓他們幫忙打聽的事。兩方都單純至極的人好死不死碰上了許從知這個閑得發慌的禍害,不得不說他們真是運氣不好。
今天能蹲到對方行動,并不是巧合。徐冬胤竟然快要回來了,那A區的戒備必然要嚴上三分,這個時候再不行動,可就沒機會了。
他輕輕勾了勾唇,将打理得精緻的頭發撥亂,眼下的小痣動了起來。把東西拆了,重新放回了箱子裡。
許從知沒什麼别的東西,提着箱子下樓退了房,在房東阿婆的挽留下連剩下大半個月的錢都沒要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