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他就覺得冷,被他看一眼也冷,寒意直從腳下往上冒。
“許從知?”
被他念在嘴裡的名字好像也失了幾分溫度,對于他這樣多次直面過死亡的人來說,能這樣連名帶姓地吐出的名字大多都不在這世間了吧。許從知走過去,在他面前的沙發坐下,還有一點溫度,想來應該是牧弛剛剛坐過的位置。
那個無時無刻不皺着眉看他的男人。是啊——他的到來,取代了他的位置,對方又怎會平心靜氣地對他。
“我是。”他開口,臉上挂上了标志性的微笑,隻是比平常更濃烈幾分,在這寡淡的空間裡,像是一朵正綻放着的嬌嫩鮮花,白熾燈打在他身上非但沒有削減他的顔色,反而還更耀眼了。
徐冬胤眯了眯眼,似乎在疑惑,許教授給他推薦的是這個人嗎?别是弄錯了。
“你是許教授的什麼人?”能讓對方那麼強硬地開口,除了是……
“聽不出來嗎?我們都姓許。”許從知眉眼含笑,似乎對他們的問題還有些不解。
真是兒子……牧弛關上門後,就跟着進來了。他見許從知坐在了他離開前的位置上,便也沒再坐下,而是立在了他的身後。
許教授的一生都獻給了A區,是一位值得尊敬的學者,他沒有娶妻,名下也沒有任何私生子,突然冒出來一個許從知,最開始誰也沒往那方面想。可如果不是,又沒有其他理由。
許從知看出了他們的驚訝,他難得覺得有趣,開口解釋道,“我們是同鄉,許教授是我的老師。”
被他誤導的牧弛對于他這樣不着調的樣子,深深地斂了斂眸,他還真是……
不知死活。
他長這麼大,沒被人打過嗎?
徐冬胤點了點頭,他不在乎許從知究竟是什麼人,隻要他通過了考核程序,他就是合格的。“你提供的情報很及時,如果不是出了差錯……我聽說、你也在現場是嗎?”
這人果然不是個好糊弄的主。還不等許從知開口解釋,就聽見他接着開口道,“你知道會發生什麼,為什麼還要去?”
牧弛被他們的話弄懵了,什麼叫提供情報,他們昨晚的行動是許從知提供的情報?可他不是還沒入職……他大腦突然閃過一道亮光,許從知的入職特訓他并沒有過多關注,所以昨晚的那份情報就是他通過的特訓嗎?
可惜,被他們搞砸了,怪不得他對全瑞那般嘲諷。也是啊,在一個新人面前出了差錯,把人家好不容易送出來的成果給毀了,許從知沒罵他廢物就不錯了。
就好比人家把飯都端你面前來了,你不僅沒吃上,還當着人面把人碗給摔爛了,可不是要挨罵的。
他心裡波瀾起伏,許從知卻靜得跟一片死水一般,他直直望進徐冬胤的眼裡,那怕被那凝結的寒刃刮傷也沒有一絲一毫的退縮。
他聽見自己鎮定自若的聲音,“總是不太放心呢,不瞞你說,我一個月前就發現了那些人,你們的信件來的太突然,不然還能釣出來更多。”他臉上還是笑,難以想象那些薄情的話會從他嘴裡說出來。
“好歹是我關注了近一個月的成果,就這麼交給别人……”他勾起一側的嘴角,“結果也确實讓我失望,最不幸的是——我暴露了。上校,這段時間,我覺得我不易出行,不然我可能會被人報複喪命呢。”
他賣了Z區的間諜,算是正面上與對方為敵。人要是都被抓住了那還好,可惜跑了一個,還知道了他。他的臉已經在對方的黑名單上了,保不準什麼時候就被人暗殺了。
徐冬胤沒想到他竟然會坦白,他擡眸掃了一眼牧弛的表情,他看上去除了有些震驚外,并沒有大多反應。看樣子,他也是知情的。他心裡的戒備松懈了下來,見青年難得露出苦惱和憂愁,開口安撫,語氣生硬。
“不會,你在我身邊,沒人敢動你。”
上校放話就是霸氣,許從知擡起手腕,看了一眼時間。挺好的,該睡覺了。他挂上微笑,目光在徐冬胤身上穿戴整齊的禮服上打量了幾眼。看架勢,這晚宴是不能不參加了。還好他穿了一身正裝,沒什麼大問題。“時間不早了,我們出發嗎?”
男人從沙發裡站起來,肅殺與壓迫感撲面而來。他身量挺拔,繁瑣的禮服完美的貼合着他的身形,寬肩窄腰都透着一股力量感。
牧弛将挂在一旁的外套取了下來,連帶着銀色的軍帽一起放在手上遞向了許從知。男人已經站在了他面前,冷冽的氣息撲面而來。許從知回過神,從他臂彎裡接過那件厚重的大衣給徐冬胤披上,精緻的禮服襯得他貴氣淩人,軍制的黑色大衣,又讓他多了幾分穩重。
肩膀上銀色的流蘇掃過他的手心,許從知握了握拳頭,面色如常地接過軍帽給他戴上。
額前的淩亂的發被帽沿壓下,有幾縷刺進了眼睛裡,徐冬胤眯了眯眼,垂眸看向許從知。
“抱歉。”他話裡帶着幾分歉意,擡手掃了掃他的額前。青年眉眼認真,對待工作的态度還是可以的。
他沒有多少時間是屬于自己的,這段時間都在前線奔波,他也是才發現,自己頭發已經很長了,該找個時間修剪一下了。但他沒有開口,這些事情,身為他的助理,應該懂得做什麼。
許從知自己就喜歡半長的頭發,主要是染上顔色會很好看,他摸着徐冬胤的頭發,就覺得染成銀色應該會很不錯,把前面修短一點,留個狼尾,再戴上軍帽,穿上軍裝,許從知想着想着就笑了一聲。
聽見聲音,徐冬胤皺了皺眉。
态度還是很有問題。
收拾完了,幾人出門坐上了停靠在門口的黑色轎車裡,牧弛坐在前面,徐冬胤和許從知落座在後排。望着後視鏡,看到鏡子裡的那個人,牧弛突然想到了初遇時送許從知去訓練場的時候。
那會兒,也是在車上,那個漂亮的青年話特别多,一路上都說個不停,他被擾得煩心。這會兒,許從知安安靜靜地,從上車時就沒怎麼開口,車裡一片寂靜,隻有發動機的嗡鳴聲,安靜的讓他有些不适地看向了窗外。
徐冬胤靠着椅背,閉上了雙眼,正在閉目養神。許從知早就困了,這個點,他應該已經睡熟了,偏偏還要跟着去什麼晚宴,果然人一開始上班,自由就遠走高飛了。
他搖了搖頭,有些自嘲地笑了笑,幹脆也學徐冬胤的樣子小眯了一會兒。
一會兒的宴會上,指不定還會發生什麼事情呢。屬于他的甯靜,早就在那一聲聲的槍響中被徹底打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