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從知本以為入職的事又能耽擱個幾天,牧弛遞了報告,用無端受到牽連的由頭,算是給他請了幾天傷假,結果上面直接以傷勢較輕不影響工作的理由給駁回了,好家夥,他這兒還沒入職呢,就先感受到了壓榨。
反觀全瑞就沒有那麼幸運了,不出所料地被革了職,許從知正式入職那天,正好看到他遞交完所有工作,抱着自己的所有東西離開。
兩人在大廳相逢,擦肩而過,一個事業正開始的春風洋溢,一個卻是丢了事業的頹廢失意,截然不同的情景讓圍觀的人群都噤聲地瞅着他。
全瑞站在門口,還是沒忍住回頭望了一眼。真紮眼啊,那小白臉就像是踩着他上位了一樣……
他想到夏處跟他說過的話,壓了壓翻湧到胸口的怒火,最後用眼神唾罵了一眼後,就收回視線,走了出去。
他回到了最開始的地方,情報局,夏處就是在那兒一眼相中他,把他提拔了起來,如今他回去也是因為夏處告訴他——“全瑞啊——不要小看任何東西,那怕是一棵草、一朵花,都是線索,你明白了嗎?”
他明白,他就是過于大意才讓人從手裡溜走了。還有機會,夏處透露消息給他,那人是Z區派來執行營救行動的成員之一,隻要人還在A區一日,那些人就還會來的。
他要等的就是下一次機會,在此之前他要回爐重造,好好磨一磨他的性子,他還會回來的。
他還回不回來許從知不知道,他正安排人把全瑞空出來的工位打掃出來,擺上了最新鮮的綠植。按照他的意思,工作環境很重要,死氣沉沉不利于行動處的人提起精神,不然也不會辦事不力。
他的話在整個行動處傳開了,都在問是怎麼得罪這個剛上任的助理的。也隻有那晚跟在全瑞身邊那幾個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可他們哪敢說呢,如今明眼人都知道是誰得勢誰失勢,巴結都來不及呢,還上趕着讓人記恨?
反正許從知和行動處就這麼結下梁子了。派發午飯後,行動處有人去上廁所的時候聽隔壁間的人捧着許從知,吹噓他怎樣的大方,一來就批下了一筆活動資金……後面的那人實在眼紅沒聽下去了,他廁所都沒上完就跑了回去。
許從知是上午赴任的,他的名字是下午被行動處挂在嘴邊的。全瑞離開後,行動處就剩下三個隊長,性格都沒有全瑞那般爆炸,他們商量着,打算找夏處問一問,這上校定下的助理究竟是個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許從知還真沒什麼意思。他沒想真和行動處鬧成什麼樣子,畢竟全瑞都走了,什麼仇什麼怨要牽連這麼多人。他就是心血來潮地知道自己掌握批款的權限,忍不住批了幾款,畢竟不是他的錢,花出去他也不心疼。而且,警衛處的人每天護衛城區多辛苦啊,讓他們放松一下也是應該的嘛。
牧弛拿到批款後,太陽穴都在疼……他讓人打了一封電報,剛要發出去的時候,反應過來,今晚上校就要回來了,有什麼事,他自然會跟許從知說,于是又讓人删了那封沒能發出的電報。
夜裡,十幾輛特裝戰車開了進來,最前面那一輛停在了大院裡,剩下的都去了安置營,都是上校的親衛,沒人敢怠慢。
車門打開,軍裝革履的男人擡眸,琥珀色的眼睛橫掃了過來,像一隻匍匐在領地的勇猛巨獅。他身上還帶着一點戰火的硝煙,畢竟剛從前線下來,周身泛着生人勿近的氣息。
“上校。”牧弛上前行了一個軍禮。
徐冬胤視線落在他身上,“嗯。”
他微微低着頭,雙手奉上了一封邀請信,“首領知道您回來,特别給您安排的接風宴。”
徐冬胤視線隻在那封信上停了一秒,就又落回他的身上。“這種事,我安排的助理呢?”
牧弛忍不住歎了一口氣,他真的從來沒見過那樣的人,怎麼能、怎麼能……
“他、他下班了……”牧弛自己都覺得心虛,他什麼時候面臨這樣的事情。可許從知真的就那麼做了,把他一個人丢下來面對他留下的爛攤子。
“下、班。”徐冬胤從嘴裡吐出這兩個字,他面上沒什麼表情,讓人琢磨不出他在想什麼。
時間好像都停滞了幾秒,最後還是有人忍不住咳嗽了一聲才打破了沉默。
徐冬胤擰了擰眉,“讓他過來,和我出席宴會。”
給A區做事的好處就是待遇不錯,還給分配房子,許從知早早就給自己下了班,打算回來收拾一下新房子。
他剛收拾完,躺在沙發上享受成果的時候,大門就被人敲響了,敲個沒完沒了的。
“幹什麼!”許從知“唰”地一下拉開大門,把外門等候的人都給吓了一跳,“找誰?”
“許從知——”
“他不在。”
大門砰的一聲關上了。那人也急了,這時候可開不得玩笑,上校那邊正要人呢!
他正要使勁去拍門,大門在他巴掌落下的瞬間一下子大打開了,許從知穿戴整齊地出現在門口,微擰着眉看他。
“走吧。”
那人領着他過去,路上許從知想到什麼開口問他,“徐冬胤回來了?”
對于他的直呼其名,把那人吓得結結巴巴地,他也隻是一個打工人,初入職場,今晚看到上校那氣勢不免有些畏懼,他提醒了一下,“上校讓您陪同參加晚宴,您……”
“晚宴?”許從知皺了皺眉,他不才回來嗎?人都沒休息就要去應酬,這上校當的也不比他們舒坦嘛。
路程并不遠,再加上那邊催得緊,許從知幾乎是快馬加鞭地被帶到了徐冬胤的住所。一棟小白樓,院子裡有人打理養護,到不顯得雜亂。徐冬胤一年在這裡待的時間總共下來沒有三個月,不是在前線就是在他自己的辦公室裡,辦公室裡專門有一間休息室,他在那裡待的時間最長。
許從知在門口看了看這棟建築,古樸又清冷,不太像住宅,像一個景區。他磨磨蹭蹭的動作,看得人心驚,領他過來的那人怕裡面人實在等久了,上前替他摁下了門鈴。
開門的是牧弛,看見他,臉色微沉。他什麼也不說,沉默着側身讓他進去。朝他身後的人擺了擺手,任務達到,那人松了一口氣,快步離開了。
這麼死沉着一張臉做什麼?高興點兒,不才給他批了一筆款嗎。許從知錯過他往裡走,他沒見過徐冬胤,這位年輕的上校不愛出現在媒體報道下,所以連一張照片都沒有流傳出去。
房間裡結構簡單,四面通透,潔白的牆壁看得許從知有幾分晃眼。他掃過黑色櫃子上的一排照片,視線從高矮錯落的酒杯落到了坐在沙發上看向他的男人身上。
确實很有魄力,眼神犀利非常,黑色的瞳孔包裹着惑人的金,呈現出瑰麗的光彩,透露出他無比冷靜甚至冷血的内心。他臉上沒有任何柔軟的地方,鋒利的眉眼像一把凝結着寒霜的長劍,不苟言笑的嘴角習慣性地抿起。如果可以冒昧形容的話,許從知想……他應該是看到了冬天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