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進車裡,全瑞把着方向盤,從鏡片裡看過去,整張臉都是黑的。
他可真是被忽視了個徹徹底底,成了随行保镖不說,如今還淪落到了司機的地步。
他不是瞧不起司機的意思!就是看着空蕩蕩的副駕駛位,再聽聽後座和諧愉悅的交談,他心裡就怎麼都不平衡了起來。
夏敬廷捏着那張照片反複觀賞了起來,青年略帶疏離的氣質簡直絕了,瞧瞧那輕瞥的眉眼,瞧瞧那通身的氣派,他真是越來越喜歡。
漂亮的孩子總是得到更多的關注。
那怕對方正頂着一張臭臉。
許從知第五次欲言又止地看了他一眼,又因為褲兜裡那緊貼着他大腿根的顆粒感忍了回去。
算了……就當陪人玩了一回。
都不虧不是嗎。
路過商業區,夏敬廷難得收起了那副眉開眼笑的模樣,他擡手點了點車窗外的一家酒樓,闊綽開口:“今天,真不開玩笑,請你們吃飯。”
雲香樓的飯菜精緻,剛坐下,許從知就挑了挑眉。随着一盤盤的菜被擺上了桌,他嘴角的那點笑意就愈發大了起來。
還真是……家常菜啊。
感情馮承宇是把雲香樓當家了,意識到他妹妹從外面打包回去的飯菜,馮承宇那個傻大個的,欣慰地連飯菜都不夠吃都舍不得提一嘴。
真是有趣。
見他心情不錯,夏敬廷雙手交疊着落在一邊膝蓋上,他輕咳了一聲,将目光都聚集過來。
“等吃完飯……就辛苦大家,晚上加個班怎麼樣?”
許從知一口菜還沒送進嘴裡,就停在了嘴邊。
大家?這兒哪兒來的大家。抛開他自己,不就剩兩個人了嗎。
讓他加班?許從知筷子都要甩出去了,感知到緊貼着他肌膚的硬度……
加個班而已,有什麼大不了的。
沒有一擲千金的底氣,就要有當牛做馬的硬氣。
全瑞心裡更不是滋味了,之前也就罷了,他手下人多,活兒一派下去就完事兒了。現在,就許從知這爛台子,推都不知道推給誰。
對于夏處他是不敢質疑什麼的,隻能指望着許從知再硬氣一回,結果整頓飯下來,他屁都沒放一個。
全瑞:……這劇情發展的不對啊。
也是第一次加班,許從知頗有先見之明地買了一份夜宵回來。
就巷子口那家鐵闆燒,他也不知道是怎麼了,就那一次嘗過後,就跟有了執念似的,路過那個攤位就走不動道了。
提着打包盒,許從知一路走回了政務處。進院時,值班的小守衛還朝他熱情地打個招呼。
年輕就是好啊,上個夜班都這麼有激情,他一邊津津稱贊,一邊幔吞吞地往裡面走去。
夜裡,大樓亮起了白熾燈,院子裡卻仍是一片漆黑。
穿過大院的時候,一道銳利的視線穿過夜幕朝他直直射過來,那目光實在灼灼,讓人難以忽視。許從知敏銳地揚起頭,望向了三樓的方向。
那裡有人在看着他。
半開的深灰色窗簾透出冷白色的光來,在漸漸陷入暗黑的甯靜夜幕裡如同蟄伏已久的野獸。窗前掩着半個人影,白日裡印象深刻的冷面上校正直直地盯着他,薄唇緊緊抿了起來,表情是說不出的難言。
許從知默了片刻後,下一秒做出了一個幼稚的護食的舉動,他将手上的打包盒往身上藏了藏。
從上往下看,他的任何的動作都無比得清晰,徐冬胤臉色沉下去,不等許從知細看,窗簾就猛的一下被人拉緊了,在剛剛的縫隙處擁擠出一道道的褶。
……
“許隊,上校讓你過去。”
剛回到工位上,躲過全端的撲食後,通訊小能手崔策就從門口冒出了一個腦袋來,帶來上校不可違背的命令。
“扣扣扣——”
“進來。”
推門進去,門鎖輕輕扣上的聲響過後,空氣又陷入了一片寂靜。
徐冬胤埋在文件堆裡的額頭緊緊皺了起來,他擡頭才發現,那人還站在門口望着他,一點要過來的意思都沒有。
“過來。”
得令,許從知才慢吞吞地挪了過去。
“難得有一次見你沒有到點下班。”
這話說的……到點下班有什麼問題,心裡是不以為意地,許從知卻難得沒有犟嘴。
“身為A區的一員,我有責任與A區共進退。”
這話從誰嘴裡說出來都沒有從他嘴裡的可笑。徐冬胤臉上難得浮起一絲笑意,盡管嘲弄的成分占比更大一點。
“話說的好聽,之前那些事哪一件跟你說的沾邊了?”
這是……要找他秋後算賬啊。
許從知摸不清,也知道這個時候他隻能示弱辦軟才能混過去。
他還沒玩夠呢,不想這麼快把自己弄死了。
見他不說話,徐冬胤以為是自己話說太重了,畢竟遭了罪的人不是他,說再多也隻是風涼話。
“……晚飯沒吃飽嗎?”他還記着剛見人提着飯盒一臉愉悅地進來,這麼高興……
話題轉變的太快,許從知還想着要怎麼裝傻充愣,一時直愣愣地點了點頭。
看上去還挺可憐巴巴地。
徐冬胤這才想起什麼來,“你之前的東西都被收走了,一時半會是還不回來了。”
那些東西許從知不在乎,他最在乎的肯定藏得嚴嚴實實,任何人都找不到。
他擺了擺手,姿态竟然很大度從容,“都是應該的。”
他這般理解大度,到顯得他們像個不講理的惡人。徐冬胤扣緊桌角,手指收緊,鈍痛感從手心處蔓延開來。
“這個月的薪水,提前發給你,我會跟财政處的人說。”
讓上校親自過問自己的薪資,許從知頗感榮幸。
這是何其的榮光啊,讓日理萬機的上校大人屈尊降貴地去催促一個小隊長的薪水,許從知感覺不出兩小時,他的名字就又要登報了。
他趕緊攔住徐冬胤将要撥打電話的動作,離得近,幾乎能聞到男人身上冷冽的青松味。
在一幫子糙漢裡待久了,許從知幾乎聞習慣了煙味,這猛地一下聞到這麼幹淨的氣息,還恍惚的一瞬。
徐冬胤掃了一眼覆蓋在他手背上的那隻手,輕擡了擡眼卻沒有将手收回去。纖長的眼睫直直地蓋住了他深邃的眼眸,一片漆黑的瞳孔洩出絲絲縷縷的金色碎片來,像黑夜裡綻放的朵朵金色花火。
許從知被那雙眼眸吞噬了片刻的靈魂,等他反應過來,猛地收回了手,連連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