剔透的高腳杯在燈光下折射出一道道銀白的亮光。
鐵栅大門緩緩打開,一輛輛輕便的汽車駛進莊園裡。
正對着大門的水池間,白瓷雕像屹立當中,雕花噴頭歡快地吐着水,濺起的水花在陽光下拉起彩色的光幕。
車門打開,金絲垂鍊從許從知餘光中一晃而過。僵持了一路,見人還坐在車裡不動,夏敬廷手撐着車門往後座看去,流蘇眼框垂落在空中。
“親愛的,到都到了,快下來。”
許從知扭頭朝車窗外看了一眼,輕磨了磨後槽牙,夏敬廷見他下颌搓動了一下,一聲輕響,另一側的車門就打開了。
從車頭繞行到面前的許從知一身裁剪得體的墨色西裝,胸口處别着一枚晶瑩剔透的祖母綠寶石。
夏敬廷滿意地上下打量了起來,他心情十分不錯,修長的腿交錯邁開,朝人聲喧嘩的宴會大廳的方向走去。
“跟上哦,别走丢了。”
皮鞋尖在高昂的草皮上碾了碾,等人上了一個台階回頭望過來的時候,許從知才收腳,一臉無辜地跟了上去。
他讨厭這個地方。
沒由來的,從心底深處湧上來的一股厭惡,這厭惡來的過于不禮貌,一路上碰見的任何一個異國面孔都讓他的眉頭緊了幾分。
進入宴會,華麗堂皇的大廳衣着光鮮亮麗的外邦貴族正競相攀談着,倒映着整個大廳鏡面的杯口相撞在一起,蕩起宴會開幕的潮聲。
實在是過于晃眼了些,夏敬廷剛一進來就被一個穿着咖色禮服的男士迎了上來。
簡單問候了幾句,話題就往一直沉默不語的許從知身上牽引了過來。
“夏先生,這位是?”
夏敬廷拽住許從知要離開的衣角,面上笑盈盈地說道:“我的舞伴。”
“哦——”
意味深長的一聲,咖色禮服的男士朝許從知脫帽彎腰,行了一個紳士禮。
“你真是我見過的人裡除夏先生之外最美麗的一個。”
他說的真摯切切,落進許從知耳裡卻怎麼都不舒服了起來,這是什麼值得傳頌的事情嗎。
他擡了擡肩膀,想将衣角從夏敬廷手裡掙脫出來。
他剛一動作,就被人摟住了肩膀,撲面而來的魅惑型香水,濃郁藏香。
這厮……
“這位是麥德先生。”夏敬廷體貼地跟許從知介紹了起來。
“你好,我叫許從知。”伸出一隻手,許從知微笑着。
“你好你好——”
抽回被握緊的那隻手,許從知渾身難受的不行。
互相認識後,夏敬廷也拉不住人了,幾眼沒看住,身邊就沒了許從知的身影。
這棟大樓娛樂設施相當完備,前面的舞廳隻是最基礎的社交場合,更精彩的還在裡面。
從托盤取下一杯淡金色的香槟,許從知邁着散漫的步子往二樓的方向走了上去。
門口守着一名侍從,許從知走到他的身側,随手将手中的酒杯遞了過去,同時遞過去的還有幾張小費。
在對方朝他微微弓腰的時候,許從知已經錯過他擡腿上了樓。
整個二樓被改造成了一個巨大的賭博場所,紮堆的人群圍繞着一個個牌桌,紛紛下注。
和下面衣冠楚楚的交涉來看,這裡仿佛要更真實一些。
“先生,一起玩吧。”陌生的面孔出現,暗中已經有好幾道視線落在了他的身上。
離他最近的牌桌立刻就有人上前訊問邀請。
許從知擺了擺手,用禮貌的微笑回絕了,他并不想充當什麼待宰的冤大頭。
一個人走到酒水供應處後,許從知如願在哪裡看到了三樓的貴賓包間。
其中一扇不知什麼時候打開了,從裡面露出半截绯紅的裙衫。
杯身晃動,晶瑩剔透的液體碰撞在杯沿上,許從知輕抿了一口酒水,淺淡的唇色被潤濕。
牌桌實在精彩,傳出來一聲高過一聲的歡呼。懶懶散散地看了一會兒,看着迎面向自己走來的侍從,許從知難得挑起了眉頭。
”先生,這是c号包間的貴客給你的。”
一枚硬币托舉在掌心處,遞到了他的面前,在明亮的燈光照射下泛着閃爍的白光。
将硬币捏在指尖,冷硬的邊緣緩緩收進手心裡,許從知再度擡眼時,完成任務的侍從已經弓身離開了。
他掀了掀眼皮,朝樓上掃了一眼,許從知也無法辨别暗中注意到他的人究竟在哪兒,所以這一眼隻是漫無目的地晃悠了一圈。
掌心的硬币貼合着肌膚的溫度逐漸溫熱了起來,他低頭輕笑了一聲,随即将那枚硬币丢進了酒水泅着杯底的酒杯裡。
“當啷——”
一聲清脆的碰撞聲,在嘈雜的人聲裡幾乎微不可聞,可奇怪的是,一瞬間,四遭都安靜了下去,明裡暗裡的視線都落在了他的身上。
“這位先生,恭喜啊——您被科爾絲小姐選中了。”
被拉進牌桌的許從知還有些沒反應過來,他看了一眼圍上來的人群,意識到自己可能是接受了某些不成文的邀請條約。
鋪在他面前的是一摞疊的好好的砝碼,這是主家的資牌,專門誘新人來嘗試的,一旦開始就收不了手了,需要自己掏錢出來了。
人群響起一聲歡呼,許從知目光從桌上擡了起來,落到了牌桌對面的人身上。
有人上場了,也就意味着這場賭約開始了。對面的人有點眼熟,許從知回憶了一瞬,應該是他剛上樓時離他最近的那一桌,當時那人桌前擺滿了赢來的砝碼,可現在……
他的視線從那人身側空蕩蕩的口袋掃過,意味不明的一眼,被對方當成了挑釁。
“小子,再看——可仔細了你那細皮嫩肉的小臉!”
擡腳踩在皮墊座椅上,頭發被剪的刺短的男人目光兇狠地盯了過來。他剛剛一把輸的厲害,前面幾輪攢下來的砝碼通通輸了個精光。
被吊起來的火氣和牌瘾這會兒還沒消下去,就碰上這麼一個“幸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