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他的語氣中聽出意味不明的幾分敵意,許從知推倒面前堆疊整齊的所有砝碼,一次性全部下注。
能進入這個莊園的都不是普通人,更别提在這裡玩的,都不是玩不起的人。可在他們看來,許從知就是一個謹慎小心的“闖入者”,是一個新人。
新人膽子就這麼大的,不由得讓人多看兩眼,說不準下一秒就輸個精光地丢了出去。
第一輪發牌,許從知目光靜靜地落在桌面上,“開。”
對方被他的快節奏咯噔了一下,掃了一眼許從知面前被翻開的牌面,咬着唇遲疑了起來。
耳邊是圍觀的群衆起哄聲,夾雜着一聲戲谑。“崔少,今兒個你可别真衰在這牌桌上了啊,我們還等你去雲香館買單呢!”
“去去去——看到你們就特麼晦氣!”崔滔狠狠揮了一下手,面上滿滿的不待見。
“開開開——”
正正十點半,崔滔眼中湧起一抹悅色,他挑釁地沖對面的許從知擡了擡下巴。“你輸了。”
許從知無辜地攤了攤手,嘴角向上引起一個微弱的弧度來。
就算是輸方,他也輸的坦坦蕩蕩的,牌品不錯,崔滔不由得多看了他幾眼。
“好小子,你也别擔心,今晚你就是把天花闆都捅個窟窿出來,也沒事。”
許從知不明所以地看了過去,隻見對方指了指他的身後,不知道是看到了什麼,下一秒他的瞳孔就縮了一瞬,踩着座椅跳下了牌桌。
跟身後被狗追趕似的匆匆擠過人群,随着四處散去的群衆一起沒了影兒。
許從知從座椅上起身,理了理腰間因為坐下而折起的衣服,等他轉頭看去,面前就湊近了一張豔麗無比的臉。
金色卷曲的頭發在燈光下幾近透明,同樣淺淡的眉下一雙綠色透亮眼眸在眼尾處勾起一個小鈎子來。
“你好啊。”
許從知的視線在她身後跟随的一群保镖身上掃過,心底隐約猜出面前這個美麗少女的身份來。
“科爾絲小姐,你好。”
聞聲,少女眼中的笑意更加濃烈了幾分。
“這裡實在太糟糕了,我們去樓上吧。”
盛情邀約下,被簇擁着往樓上走去,堅硬的皮鞋底落在紅木台階上,發出沉悶的聲響來,許從知偏頭往樓下探了一眼。
舞廳裡,落單的夏敬廷正孤零零地靠在柱子上,感覺到視線,擡頭遙遙望了過來,指尖玩味兒的在杯沿輕叩了起來,心情很不錯的樣子。
許從知視線落在他的身上,目光不善。所以他是知道這莊園小姐喜歡綠色,才給他配的綠色寶石吧。
真賊啊……
上了三樓,樓梯拐角處擺放着一壇高聳的天堂鳥,綠油油的葉面上泛着抛光的亮面。
兩側是木制隔窗,遮掩着室内的構造,跟随在身後的保镖一個個停守在了樓梯上,高低交錯地站在台階上,防止樓下的人誤入。
少女回頭隔着西裝拉住了許從知的衣袖,開口帶着掩不住的笑,“姐姐,你看我帶誰上來了!”
靠坐在紗窗前的女人聞聲轉過身來,一身裁剪貼身的紅色旗袍勾勒着女人曲線優美的身軀,水紅色的眼角豔麗無比,襯着她微啟的殷紅唇色。
“是不是很無聊。”
許從知回過神來,目光複雜地從她身上收了回去。
奇怪……
見他面色一片沉重,尚紅錦噗嗤一聲笑了起來,她招了招手,青蔥指尖染着火燒雲一樣朦胧的赤色。
許從知疑惑地張大了眼睛,手腕上的握力消失了,身側衣料輕輕摩擦着。那個活潑青春的少女就丢下許從知跑了進去,抱住了女人擡起的那隻胳膊,親昵地晃了晃。
“姐姐。”
揉了揉科爾絲柔軟的頭頂,尚紅錦看向許從知的眼神竟然帶着幾分挑釁的意味。
可真是難得啊,看到她親親愛愛的老大這麼一副疑惑的樣子,好玩實在是好玩。
不枉她冒着被發現的風險留了下來。
隻是可惜了,她那歌女的身份,如今以防被A區那幾個見過她的人發現,尚紅錦已經在這座莊園裡待了快有半個月了。
她簡直要無聊死了,還好有這麼個可可愛愛的萌物每天陪着她解悶。
“我還以為你不會來呢。”尚紅錦開口道。
許從知走進包間内,在離她最遠的位置上坐了下來。“怎麼說?”
尚紅錦擡頭回憶了一下,手指繞着科爾絲金色的發梢。“我記得,你留學第一年就被一個胡子拉碴的酒鬼糾纏騷擾,差點沒把人腦袋給打爆,從那以後你看到外邦人都會很排斥。”
她說的都還算收斂了的,要是一般的騷擾,許從知還不至于有如此陰影,實在是那人太過于離譜了,在許從知的住宿下擺了整整一個空地的紅蠟燭,一直燃到第二天,都沒人出來。
地上留下紅色的蠟印,許從知一開窗就看到樓下寫着一個碩大的自己的血淋淋的名字。
任由是誰都會很忌諱吧,簡直是生理兼心理的雙重陰影疊加。
那蠟印實在難以清理,就這麼在公寓樓下擺了整整一周,路過的人都小心地避免踩上那奇怪的陣法中,生怕沾染上什麼不好的東西。
那件事可真是給許從知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從那以後他就從公寓搬了出去,也是方便他的某些秘密的行動。
可現在的他又怎麼會記得呢。
許從知偏頭聽完,并沒有多大反應,見他般,尚紅錦歎了一口氣。
她也不知道自己這神龍見首不見尾的老大究竟在想什麼,他們之前的生活不好嗎?幹什麼把自己弄進這場戰火中,弄的一身腥。
他們當傭兵的,向來隻認錢不認人,隻有許從知把他們帶出來後,就散養似的不管他們了,也不讓他們去接那些賣命錢。
訓練營早散了,白丁是個認死理的,緊追着許從知不放。
他去留學,白丁就拉着秦黎去他學校買燒餅,秦黎下料又重又猛,一吃一拉個不吱聲。久而久之還要她給他倆補貼生活費,她可真是長姐如母,給人親娘親娘地喊了一年兩年。
現在想想,尚紅錦也不後悔。
不論他想做什麼,他們都會在他身後支持他,那怕打破自己的片刻甯靜。
想到什麼女人哼笑了一聲,在這樣暗波洶湧的大背景下,她想要的甯靜是否存在還尚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