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浩額間有細密的汗,表情依舊十分平靜,兩隻手背在身後,不知在藏些什麼。
桑雅甯:“你......是跑着過來的?”
嚴浩:“嗯。”
桑雅甯埋下頭,握簽的手抵在鼻尖。
嚴浩一愣:“怎麼了?”
桑雅甯沒有回答,雙肩顫抖地越來越厲害。
嚴浩将手裡的物件扔在桌邊,慌裡慌張地去找紙:“抱歉,是我不對。停車場離西華廣場有段距離,我走錯了路,才會耽誤這麼多時間。”
嚴浩穿着米棕調的毛衣配牛仔褲,黑色口罩的挂繩正搭在耳側。
他的肩膀寬而更顯腰細,分明生得副模特身材,此刻卻手足無措得像是剛畢業的學生。
圓滾滾的年糕在鐵闆裡翻滾,醇厚的醬香充斥在整間屋内。
帳篷低矮且雜亂,嚴浩低着頭,行走間十分不方便。
可他依舊伸手,試圖去拿隔壁桌的紙巾。
桑雅甯扯了扯嚴浩的衣角。
嚴浩怔住,并未回頭。
桑雅甯一左一右地搖着嚴浩的衣擺:“你怎麼不理我呀?”
風吹過,帳篷外傳來嘩啦啦的響。
直到搖晃的樹影歸于平靜,
嚴浩這才緩慢地轉過身,琥珀色的眸子中印出桑雅甯白淨的臉。
桑雅甯在笑,杏眼中沒有絲毫的悲傷。
嚴浩怔了怔,也跟着揚起唇角。
他們站在蒸騰而起的熱氣間,笑着望向彼此的眼睛。像是兩個身處熱鬧之中,卻藏有相同秘密的傻瓜。
“首先,我沒有哭。”
桑雅甯左手托腮,指尖随意地敲點桌沿,“其次,我也沒有生氣。”
嚴浩将茶水倒入一次性紙杯:“嗯。”
桑雅甯清清嗓,瞥向擺在旁側的物件:“最後,把花給我吧。”
嚴浩手一抖,水漬瞬間溢出杯口。
長桌前,淺紫的紫羅蘭花束像是落入凡塵的精靈,任由粉紅絲帶包裹着,乖巧地躺在原處。
嚴浩緩慢地擦去桌邊的茶。
桑雅甯一扭頭:“不想送就算啦,我還不稀罕要呢。”
嚴浩:“不,我不是這個意思。”
桑雅甯掀起眼皮:“那你是什麼意思。”
嚴浩輕輕地晃動紙杯:“這束花本就是為你慶祝而準備的,如果你不介意,我當然希望你能收下它。”
“我介意什麼。”
桑雅甯沒好氣地說,話落才反應過來,“哇你—”
桑雅甯不可置信地看向嚴浩:“你難道認為我沒有面試成功嗎。”
嚴浩舉起紙杯,垂眼喝一口茶。
這般反應到像是默認了。
桑雅甯:“你可真會編好話,還講什麼‘我的判斷從不出錯’?說到底,你根本不相信我!”
嚴浩:“我當然信你。”
桑雅甯:“撒謊!”
嚴浩放下紙杯,轉眸看向她:“你拿到角色了?”
桑雅甯梗着脖子喊:“當然啊,也不看看我是誰。”
嚴浩:“這樣不就能證明我沒有說謊嗎。”
桑雅甯一愣:“诶?”
嚴浩笑:“我的判斷從不出錯。”
這是詭辯。
桑雅甯想要大聲反駁。
嚴浩卻将花束送入她的懷裡:“恭喜你,桑雅甯。”
鼻尖嗅到清淡的花香,手邊的絲帶柔軟非常。
桑雅甯想,嚴浩真是個狡猾的家夥,竟然試圖用這種把戲來蠱惑她的心。
可當她望着滿懷的花朵,竟是連丁點的憤怒都沒有了。
她很高興。
非常、非常的高興。
桑雅甯捧着花,眉眼間盡是笑意。
她唇邊洋溢着的幸福,比任何一顆星辰都要璀璨。
嚴浩出神地看向她:“喜歡嗎。”
“嗯。”
桑雅甯重重點頭,捧着花笑了,“這是我收到最好的禮物!”
傍晚,橙黃的光落入雲層間。
路人匆匆而行,皆往各自的目的地去,誰也未曾留意立在廣場中央的墨綠帳篷。
桑雅甯的眸子亮晶晶,雙頰似染有紅暈,喝了口茶,又開始談試戲的事:“我剛進門的時候,編劇和導演就全呆住啦。連面試選段都沒問,就直接讓我開始表演。”
桑雅甯:“他們大概想不到,我真的有膽量來試戲吧。哈哈,你是沒看見,我一表演完,那些人的眼睛都快掉出來。”
嚴浩将熱好的年糕遞給桑雅甯,又在她的杯中添滿茶水。
桑雅甯興奮地說着,表示所有人都不看好她,但唯獨她最争氣,她為自己赢得了機會。
桑雅甯:“我沒有走後門,我是通過正當途徑獲取角色的。”
桑雅甯:“現在沒有人可以污蔑我,導演和編劇都能幫我作證。他們會幫我的,對吧......”
桑雅甯的聲音越來越低,漸漸地什麼也聽不見了。
深棕的桌面上,落有斑駁的淚痕。
桑雅甯不想被人發現她的脆弱。
她應該是陽光的,是快樂的,是沒心沒肺的,是集萬千寵愛為一身的‘國民妖精’。
嚴浩就在旁邊。
桑雅甯拼命擦眼淚,隐忍着不要哭出聲來。
恰時,面前忽地一黑。
她被厚重的外套完全蓋住,任由濕漉漉的松香沖個滿懷:“你幹什麼呀。”
嚴浩擡手,隔着羽絨輕撫她的腦袋:“想哭就哭吧。”
桑雅甯微怔。
嚴浩說:“我會陪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