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浩用冷水覆面,恍然擡眸,看向鏡子中那張蒼白至令人作嘔的臉。
“演員?我們嚴家不需要戲子。”
“獲獎能怎樣?下三濫永遠是下三濫!”
又開始幻聽,父親的斥責像刀一樣直捅他的心。
五年過去,他依舊忘不了那言語中的惡意,每逢不得已想起,都渴望以死亡逃離。
嚴浩依靠在冰冷的牆邊,身體一點點下滑,然後脫力般跌坐在地上。
這時,音樂悄然出現。
耳機裡,傳來桑雅甯的聲音:“下面請欣賞,由桑雅甯帶來的《鲸魚》。”
“風吹過沙灘,是溫柔又迷離。”
“潮濕的空氣,傾訴誰的愛意。”
“茫茫的大海中,埋藏着我的秘密。”
......
“是墜落,是沉溺,是觸之不及。”
“我在翻湧的潮水裡,想找尋你的眼睛。”
時間在緩而流逝着,甜美的女聲越來越輕。
嚴浩依靠在牆邊,任由水珠順着濕透的發落于頸窩,依舊一動不動地等待混沌地褪去。
《鲸魚》是桑雅甯的代表作,是她無論如何都不會出錯的拿手歌。
哪怕已陷入熟睡,也依舊能哼着曲調。
嚴浩聽見她愈漸平穩的呼吸聲,微微地揚唇笑了:“晚安,桑雅甯。”
桑雅甯哼唧着,似乎在說:“晚安,嚴浩。”
隔日,天蒙蒙亮。
桑雅甯驚喜地發現,唱歌竟然真的能助眠。
雖然四點才睡七點就起,可睜開眼,卻是意料之外的精神飽滿。
手機依舊保持通話的狀态,電量雖然亮起紅燈,數字仍在一秒一秒地計。
從2:59:00跳躍成3:00:00。
桑雅甯愣住,她沒想到能和嚴浩打整整三小時的電話。
桑雅甯湊近聽筒,小小地‘喂’了一聲。
“早安。”
随及,聽見嚴浩聲音,“睡得怎麼樣?”
桑雅甯笑:“非常好,你呢?”
嚴浩頓了頓,才說:“還不錯。”
今天要和新來的小演員對戲,桑雅甯裝滿一袋子糖,準備當做給她的見面禮:“你到片場了嗎。”
嚴浩:“我在做妝造。”
桑雅甯看向時間,現在才剛七點半:“起這麼早?”
“嗯。”
嚴浩說,“需要試諸葛朝的造型。”
桑雅甯着急忙慌地收拾:“好,我這就來找你。”
糖果,劇本,耳機,哦對對,還有便簽紙。
桑雅甯将東西一股腦地塞進包裡,随手擦上口紅,邊抿唇就邊往外跑。
腳步越來越快,越來越快,幾乎是飛也似地撞向化妝室的門。
砰!
忽地一聲響,屋内衆人齊刷刷回頭,皆是驚恐萬分地望着外面。
桑雅甯扶着門,氣喘籲籲地說:“早,早上好啊,各位。”
化妝師沖桑雅甯揮手,示意她在這裡坐。
桑雅甯道了聲謝,悄悄轉眸,試圖在人群中尋找嚴浩的身影。
沒有,哪裡都找不到。
桑雅甯拽着化妝師的衣袖,小聲問:“嚴浩老師呢?”
對方說,嚴浩已經先去現場了。
攝影棚裡,A組的演員們正在拍攝。
桑雅甯東逛西逛地饒了兩三圈,非但沒有找到嚴浩,甚至連何立也沒瞧見。
難道是出事了?
桑雅甯想起嚴浩那句略顯無力的‘好’,心裡忽地一沉,拿出手機,想要給對方打電話。
可還沒等翻開通訊錄,就聽見身後一聲稚氣未脫的“喂,讓開”。
桑雅甯一怔,緩而轉身看,背後站着位梳有雙環髻的女孩。
那姑娘大概五六歲,個頭還沒有到她的膝蓋,卻昂着臉,氣勢洶洶地說:“你聾了嗎,為什麼不讓路。”
桑雅甯彎下腰,與小孩對視:“小朋友,你在和我說話嘛?”
小孩别開臉,一聲也沒吭就往前走。
桑雅甯拽住她的兜帽。
小孩跑隻被拽住尾巴的貓,雙腿一個勁地前蹬,卻仍在原地蹦跶:“幹嘛呀,快放我走。”
“你叫什麼名字。”
“陳楠。”
桑雅甯點頭:“還挺好聽。”
“當然。”
小孩得意地說,“那可是我媽媽給我起的名字。”
桑雅甯揉揉她的腦袋:“那麼陳楠小姐,你要去哪裡。”
陳楠嫌棄地避開她的手:“诶呀,你别碰我。”
桑雅甯依舊沒停,樂滋滋地問:“為什麼。”
“因為你是壞女人!”
桑雅甯怔住了:“誰?”
陳楠:“你!”
孩童的話越稚嫩也就越真實,其中的感情不會摻假。
桑雅甯不打算去找嚴浩了,她決定糾正小孩的壞想法。
桑雅甯:“我什麼時候成壞女人了?”
陳楠說得理所當然:“因為你是諸葛遙呀。”
桑雅甯:“你怎麼知道我是諸葛遙?”
“因為我要演你的小時候。”
“那你也是壞女人喽?”
桑雅甯沉吟着,“不,不對,你應該是壞小孩。”
陳楠打她,懷裡的筆記本卻掉出來。
桑雅甯低頭一看,裡面滿當當的都是嚴浩與姜恩惠的貼紙。
陳楠尖叫,弓下腰就到處撿,把灰塵全部吹幹淨,才小心翼翼地将貼紙放回本子裡。
桑雅甯,“你......是cp粉?”
陳楠:“什麼粉呀,我隻是想讓王子和公主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