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是嚴浩對于最新邀請的回應,但先前那些‘可以’‘沒有’又代表什麼呢?
桑雅甯怔了怔,指尖點着屏幕,一條一條地數:“一,二,三......”
忽而,數不下去了。
她的臉越漲越紅,攸地将頭埋入臂彎中,一個勁地蹬踹被褥。
不算上那條醒目的‘1’,嚴浩總共發來四條信息。
而她撤回的内容,恰恰好就是四條。
“嚴浩,你現在在睡覺嗎?”
“沒有。”
“休息了嘛。”
“沒有。”
“在研讀劇本嘛。”
“沒有。”
“可不可以和我聊一會?”
“可以。”
......
啊,搞什麼。
嚴浩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看手機呀!
桑雅甯窘得像遇見暴風的鴕鳥,恨不得将腦袋全部埋入沙土裡。
偏偏,又聽見響鈴。
桑雅甯硬挺挺地躺了兩秒,才彈也似地坐起,雙手捧着手機,鼻尖快貼到屏幕上。
嚴浩:“你想要聊什麼。”
桑雅甯:“未解之謎?比如你為什麼看見信息卻不回複。”
“沒有來得及。”
嚴浩說,“你撤回得實在太快。”
桑雅甯承認,她的手速确實高于常人。
嚴浩:“睡不着嗎。”
桑雅甯:“嗯。”
桑雅甯:“你知不知道哪些辦法能緩解失眠?”
嚴浩:“聽歌。”
桑雅甯:“就這麼簡單?”
嚴浩:“失眠會使人倦怠,音樂可以舒緩情緒。”
嚴浩的語氣異常輕松,仿佛于他而言,失眠是再尋常不過的事。
可桑雅甯知道睡不着的滋味。
胸悶到無法呼吸,睜眼也看不見光,像有千萬隻小蟲在啃食骨肉,痛苦卻怎麼都盼不到天明。
桑雅甯:“你經常失眠嘛。”
嚴浩:“還好,一個月大概能睡兩三天。”
嚴浩說得越平靜,桑雅甯就越難受,她不知道對方為什麼能輕而易舉地帶過苦痛。
桑雅甯:“你平常都聽什麼歌?”
滴滴。
乍然而起的鈴聲回蕩在空蕩的房間裡,薰衣草香薰燃起的煙拂過窗台,桌角,又在觸及燈光時消散。
床頭櫃上,擺滿各種打開瓶蓋的藥。玻璃杯空着,杯口仍留有斑駁的水痕。
嚴浩看着那行字,半晌才說:“主要以純音樂為主。”
“那你有沒有聽過我的?”
桑雅甯問,臨了又補充,“我譜的曲子非常舒緩,和純音樂也差不多。”
等了等,沒有收到嚴浩的回複。
她蜷縮在被窩裡,哒哒地咬着指甲,一動不動地緊盯屏幕。
一秒,兩秒,三秒......
月亮似乎已經藏入雲層,所有的星星也落下去。
手機這才震動,聊天框内彈出一個“嗯”。
桑雅甯又問:“哪一首?”
嚴浩打出歌名,桑雅甯的名字變成‘對方正在輸入中’。
腦袋比之前昏沉,藥物的副作用令他感到腹痛惡心。
嚴浩起身,想去倒杯水喝,可剛走兩步,就踉跄着驟然撞到桌角。
啪嗒。
磁吸的滅煙器蓋住燭火,薰衣草的香随及消散。
嚴浩試圖撐住桌沿,身體卻使不出半分力氣。
越來越焦躁,心髒撲通撲通地狂跳,似乎下一刻就要躍出胸膛。
嚴浩勉強站穩,汗水就已經浸濕額間的發。他猛地抓住杯子,昂頭,将冰涼的液體吞入腹中。
叮鈴鈴—
鈴聲響起。
嚴浩喘息着望向床邊。
是被褥中的手機在歌唱,屏幕上顯示出‘桑雅甯’三個字。
他緩步走去,努力扯高唇角。
“喂。”
聽筒内,傳來嚴浩沙啞的聲音。
桑雅甯微怔:“你還好嗎。”
嚴浩:“還好。”
桑雅甯:“我看你始終沒回消息,所以想打電話問問。”
嚴浩:“安心,我沒事。”
“我剛才上網搜了搜。”
桑雅甯斟酌着語氣,“論壇裡說,唱歌有利于睡眠。”
嚴浩:“唱歌?”
“嗯。”
桑雅甯笑着,“歌唱得累了,自然就會睡着啦。”
桑雅甯:“但是我這人有個壞習慣,唱歌必須要聽衆,否則就是感覺不痛快。”
“所以......”
桑雅甯清清嗓,輕聲問,“嚴浩先生,可以邀請您做我的聽衆嘛。”
十分鐘過去,依舊沒有盼來回答。
桑雅甯屏住呼吸,悄悄地湊近聽筒,生怕會錯過任何一個動靜。
先是聽見布料摩擦的窸窣,然後是流水傾入杯中的響。
終于,她等到了那句輕輕的沙啞的‘好’。
桑雅甯盤腿坐在床上,将伴奏調至最低,傾身,緩而湊近話筒—
異丙嗪片遏制住了惡心,混沌多時的大腦總算恢複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