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雅甯笑,她隻能笑,試圖用這種方式來緩解壓力:“走吧,我們去吃飯,我找到一家特别好的餐廳。”
嚴浩輕輕點頭,松開與她相握的手。
李蘋正在為澤海的周年慶做準備,桑雅甯隻能自己開車前往的機場。
她打開後備箱,又去搗鼓暖氣與音樂,待一切準備就緒,才拉開副駕駛座的門:“先生,請上車。”
嚴浩垂眼,被長睫遮掩的眸間似有笑意:“你可以嗎。”
桑雅甯自從拿過駕照,三年來隻開過一次車,依舊自信滿滿地點頭:“當然,我可是老司機。”
嚴浩笑出聲來,将行李放于後備箱:“那就拜托你了。”
桑雅甯點頭說好,耳尖卻在轉身間漲紅,深呼吸,穩穩當當地握住方向盤。
隻要不撞到其他車,就說明比之前有進步。
桑雅甯如此安慰自己,懸在油門的腳怎麼也不敢往下踩。
可惜司機們沒能理解她的心境,是一刻不停地按着喇叭催。
她緊張兮兮地攥緊方向盤,生怕一個不注意,就碰到超越而來的車。
桑雅甯弓着腰,雙眼直勾勾地盯向前方,像隻随時都會撲向獵物的貓。
嚴浩輕聲問:“需要換我來開嗎。”
“不用!”
桑雅甯堅定地大聲說,“我能搞定這個小問題。”
二十分鐘的路程開了一個小時,光停車就耗費了十分鐘。
桑雅甯拔下車鑰匙,幾乎是癱坐在椅背上:“呼,平安到達。”
嚴浩遞給她紙巾:“辛苦了。”
桑雅甯揮揮表示沒關系,卻在起身時,趁機拭去方向盤上的汗。
餐廳是以李蘋的名義預訂的,二樓的包廂極具私密性,兩側的窗簾保持閉合狀态,打開燈,才能看見擺在桌邊的自助點單機。
“你先。”
桑雅甯右手托腮,将平闆推給嚴浩,笑,“千萬别客氣。”
畢竟是請嚴浩吃飯,桑雅甯在餐廳上下足了功夫,她先通過何立了解嚴浩的口味,得知對方喜歡吃辣,又拜托李蘋預約南城最有名的湘菜館。
桑雅甯專注地看向嚴浩,搭于臉側的手指微微蜷曲。
與上次見面相比,嚴浩似乎變得更加削瘦,眼底的烏青則淡了許多,大概是最近的睡眠質量終于有所提高。
他察覺到自己的視線,也擡眸予以微笑。
嚴浩的笑容無比溫柔,像是春風拂過湖面的和煦。
桑雅甯扯高唇角,心髒緊張得快要躍出胸膛。
不敢提,不敢打破祥和。
她向上蒼祈禱,希望時間能永遠停留此刻,再也不要往前去。
這時,嚴浩将平闆轉向桑雅甯:“我能想到就是這些,你看還需要更改嗎?”
桑雅甯一愣,等到看清菜單的内容,才明白嚴浩說的到底是什麼意思。
銀魚蒸蛋,清蒸鲈魚,泉水牛肉,糖漬草莓......
嚴浩選的盡是些低脂低卡的菜品,就連甜點都是她最喜歡的草莓。
桑雅甯的唇顫了顫,幾乎要無法抑制喉間的酸澀,倉促間垂眼,接過平闆胡亂地點:“哎呀,反正拍攝都結束了,沒有必要再控制體重。咱們難得來一趟,必須要選些特色菜。”
清淡的菜式被删了個幹淨,購物車裡多了小炒牛肉與水煮魚。
長年受藥物所累的身體早已疲于進食,味覺與嗅覺基本失去正常的判斷。
可當看見桑雅甯一心為自己考慮,壓抑許久的情緒依舊會被歡喜充斥。
‘食物根本不重要。’
嚴浩想,‘隻要桑雅甯能留在他身邊,他願意去做任何的事。’
所以告訴桑雅甯吧,快把一切都告訴她。
壓在心底的聲音在催促,塵封已久的嘴唇就要張開:“桑—”
“嚴浩。”
桑雅甯卻搶先開口,壓低的眉梢意味着她此刻并不高興,“我有件事想告訴你。”
嚴浩垂在身側的手攥緊餐布,勉強裝得副從容淡定:“好。”
桑雅甯開始糾結,指尖反複扣弄着甲緣,直到菜品上桌,也沒能打破沉默。
‘是他做錯什麼事了嗎。’
嚴浩萬分不安地想,卻再不忍心見桑雅甯為難:“電影比計劃中晚兩天殺青,肯定影響了你的出遊安排吧。别沮喪,我們一起重新規劃。”
話落,是令人窒息的沉寂。
風吹過,連窗外啼鳴的鳥都顯得聒噪。
桑雅甯的腰身緊繃着,散落的長發順臉側落至肩旁。
嚴浩想要握住桑雅甯顫抖的手,想要告訴她:無論發生任何事,他都會陪在她的身邊。
布料摩擦發出窸窣的響,伸出的手指離她僅相差半寸。
恰時,桑雅甯蓦然擡頭:“嚴浩,我不能和你去看海了。”
嚴浩愣住。
那雙骨節分明的手落在空氣中,無數的浮塵瞬間壓住他的指尖。
桑雅甯緊盯着嚴浩。
嚴浩的眼神一點點黯淡,眸光在逐漸褪去。
桑雅甯咬唇,緊張地等待着他所予以的責備。
一秒,兩秒,三秒......
琥珀色的眸子卻恢複溫柔,嚴浩隻是輕輕地滿懷關切地問:“是出什麼事了嗎。”
不,不應該是這樣的。
愧疚轉化為羞惱,羞惱再升憤怒。
“你怎麼就聽不懂呢。”
桑雅甯大喊,“是我反悔了,是我抛棄你了,你為什麼還—”
話未說完,就跌入結實有力的臂彎中。
轉瞬間,清冷的苔藓氣息悄然拂過鼻尖。
桑雅甯一怔,張了張口,淚水已先一步浸濕長睫。
她想說對不起,想說這都是她的錯,卻哽咽着無法開口。
“沒關系,沒關系的。”
嚴浩撫着她的發稍,輕聲說,“桑雅甯,我不會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