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雅甯是妖精。
嚴浩從一開始就知道這個事實。
桑雅甯長相俊俏,狐狸般的眼睛總是飽含深情地看向不同的人。
她向來知曉自己的長處,最會用親昵的手段制造甜蜜陷阱,又在獵物徹底迷失時,選擇冷漠地抽身離開。
“嗨,今天又來看路演了呢。”
“你怎麼不說話,是不高興嘛。”
“這是草莓糖,希望你能永遠擁有好心情!”
“簽名嘛?當然可以。你想讓我寫什麼祝願呢。”
“親愛的嚴浩先生?”
.......
屋内充斥着揮之不去的草莓味道,大腦卻像被浸入粘稠的甜膩中無法思考。
嚴浩擡眸,失神地看向桑雅甯,手臂像被蠱惑般緩慢擡起,微微發顫的指尖觸及她垂落的發稍。
眼前所見是真實的嗎?
他已經無從思考了,怔然看着桑雅甯的笑臉,聽見她沒心沒肺的詢問—
“你是在害羞嘛,為什麼不說話?”
耳畔傳來嗡鳴,全身的血液都在沸騰。
嚴浩難以分清此刻是現實還是夢境,頹然的身體仿佛飄在雲端。
他先是恍惚,然後感到委屈,所有的情緒堆積着堆積着,全部化作滿懷感傷的憤怒。
過去,現在,一向如此。
嚴浩想,他與桑雅甯的交集隻能出現在幻夢裡。
仿佛又回到初次見面的雨天,桑雅甯為争取選票接近坐路邊落魄的他,笑眯眯地向他伸出手來。
可是這一切不會再發生了。
桑雅甯已經忘記了過去,也忘記了他。
他所有視為珍寶的回憶在對方眼中,隻不過是一段可以随時抛棄的無聊經曆。
桑雅甯對誰都這樣嗎?
她也曾在張澤吾,在詹俊生面前,露出這般無辜又撩人的表情嗎。
那麼此時此刻的她,又是以何種心态來試探他的心意呢。
嚴浩無法說出準确的回答,耳畔卻有聲音在諷刺低語。
“你不配得到喜歡。”
“你從來都沒有愛與被愛的權利。”
“你從未做過令我滿意的事,你生來就是令人厭惡的存在。”
......
沙發似乎在下陷,周圍的燈一盞盞黯下去。
冰冷的潮濕的手從陰暗處探來,用力攥住他的脖頸。
心髒忽地收緊,漫無邊際的酸澀淹沒他的唇齒。
好痛苦,好痛苦,好痛苦!
嚴浩攥住領口,臉色越變越蒼白。他感到無法呼吸,而愈發期待得到救贖。
“雅甯......”
“桑雅甯。”
嚴浩的眼逐漸失去焦點,隻盲目地祈求地念着她的名字,腦袋低垂着靠上她的肩膀。
是小小的輕輕的力道,嚴浩的呼吸熾熱而更顯破碎。
桑雅甯怔住,竟是一動也不敢動了。
她想逼迫嚴浩說出真心,可當看到對方如此痛苦的模樣,卻又覺得一切都沒有必要了。
纖細的指尖穿過彌散的光,緩而落于那副顫抖不已的軀體。
“嗯。”
桑雅甯輕聲說,“我在這裡,你......”咬唇,起身推開他,“算了,你好好休息吧。”
桑雅甯剛要離開。
嚴浩攸地攥住她的手。
猝然間,桑雅甯下意識回眸看去。
嚴浩低着頭,身形緊繃,蒼白的唇開合着,喃喃地念出她的名字:“雅甯,桑雅甯......”
忽然,就覺得沒什麼意思。
桑雅甯看向面前這個幾近崩潰的男人,疑惑、慌亂、急切,所有關于探索的情緒全部消失,她不想再追尋‘是否喜歡’的答案了。
用強迫的手段讨要出的答案,又能有幾分真心呢?
嚴浩在痛苦中表達的狀态,根本就不是幸福。
而真正的愛情,總能帶來幸福。
“桑雅甯,桑雅甯......”
嚴浩握住她腕部的手在發顫,語氣變得越來越急促,“其實我,其實我一直—”
桑雅甯的心境歸于平靜,輕而易舉地掙開他的手:“到此為止吧,什麼都别說了。”
嚴浩仰起臉,受病痛影響的眸子滿懷水汽,一臉無措地望向她。
桑雅甯遮住他的眼睛,轉頭看向别處:“睡十分鐘吧,我等會喊何立來接你。”
嚴浩徹身一僵,随及妥協般地輕蹭她的掌心:“你會走嗎。”
桑雅甯難掩諷刺地善意提醒:“嚴先生,這是我家。”
“是啊,是的......”
嚴浩卻因此安下心來,僵硬的身體逐漸頹軟,“原來連我也變得健忘了。”
嚴浩低聲說,語氣裡是傾瀉而出的怅然與感傷。
可這個家夥是藏心事的老手,哪怕用盡手段,都很難撬開他的嘴。
“真是搞不懂。”
桑雅甯嘟囔,抱怨地一下一下地戳着嚴浩的發頂,“你幫我介紹劇組,還每天給我帶飯,甚至對我與張澤吾的绯聞耿耿于懷。喂,你都不覺得這些行為已經朋友的界限了嘛,”
嚴浩似乎真的累壞了,急促的鼻息終于歸于平穩。
桑雅甯推着這副沉重的軀體,無奈地皺眉:“這是在鬧什麼呀,我還是第一次見人問話還昏倒的。”
嚴浩竟做些令人誤會的事,真正詢問起來又是一副委屈模樣。
可她分明才是被欺騙,被隐瞞的受害者啊,怎麼到成了強制逼問的惡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