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啦啦的水聲忽然停歇,驟然襲來的安靜頓時充斥房間。
再沒有言語,死寂的氣氛愈發令人窒息。
桑雅甯攥緊了拳頭,任由指甲在掌心掐出紅痕,依舊不願消減半分的力氣。
“還能有誰呢?”
她慌亂地無措地喃喃,像是想把壞掉的東西拼回來,卻始終找不到頭緒,“隻會是李蘋,必須是李蘋啊......”
訣别的話已經說出去了,撕破臉的事也全都做了。
可擺在眼前的事實卻在叫嚣,告訴她一切的指責都弄錯了對象,她把所有的恨發洩在了無辜的人身上。
而恰恰對方,是從始至終都真心待她的李蘋。
如果嚴浩的猜測為真,那麼李蘋必然做好背叛張澤吾的打算。
不,或許她早已展開行動,正艱難地在張澤吾與公司之間周旋着。
可張澤吾絕不是耳聾目瞎的傻瓜,他的手段隻會比李蘋想象中的更毒辣。
萬一,萬一......
李蘋因為她的誤會出了什麼事,或者從此斷送掉前程,她又該如何面對這位相處至今的老友?
越想越害怕,胸口像是被巨石壓住,怎麼都喘不上氣來。
桑雅甯的雙眼逐漸放空,嘴唇一點點變白。
“雅甯,桑雅甯。”
耳邊似乎傳來嚴浩的聲音,桑雅甯恍然轉眸,正對上一雙滿懷關切的眸子。
嚴浩摟住她的肩膀,輕聲勸慰着,“先冷靜些,試着聯系李蘋。”
把所有的事情都弄清楚,再制定更長遠的計劃。”
慌亂之中,大腦早已失去思考的能力。
桑雅甯匆匆點頭,拿出壓在抱枕旁的手機,哽咽着給翻出李蘋的号碼。
始終是忙音,女聲提示對方不在服務區。
她的手止不住顫,仍固執地一個勁兒撥打電話。
嘟,嘟,嘟—
心随着音節的跳動陷入低谷,指尖越來越涼,仿佛被置入冰窟之中。
桑雅甯着急地迫切地想要得到關于李蘋的消息,撥出的訊号卻始終未得回應。
“大概是在飛機上吧。”
何立端着盤葡萄走出來,嘴裡叼着顆果子,含含糊糊地說,“澤海昨天給各家公司都發了邀請函,說要開什麼企業宣傳會。”
嚴浩:“你也收到了?”
何立:“嗯,但是我沒理,我知道你不喜歡張澤吾。”
桑雅甯沒有說話。
何立咧嘴幹笑兩聲,把葡萄放在桌邊,舔了舔嘴唇,才小心翼翼地勸:“雅甯姐,李蘋不會有事的,聽說澤海邀請了很多人,張澤吾也不敢輕易動手。”
桑雅甯恹恹地嗯了聲,靠着嚴浩的肩膀不說話了。
嚴浩選出盤中最圓潤的果子,剝好皮,把果肉送到她的唇邊。
桑雅甯頭也沒擡,就着嚴浩的手把葡萄吃掉,粉紅的舌尖舐去他指尖的水漬,又微微開口:“啊—”
嚴浩笑,滿眼寵溺地繼續剝葡萄。
兩人一個投喂一個享用,配合得極其默契。
‘這和相伴多年的夫妻有什麼區别?’
何立望向感情正濃的他們,垂在身側的手攥緊拳頭,才勉強壓住欣慰而笑的唇角。
幾乎是出于本能,他想要守護住嚴浩的笑容,想要幸福永遠留在這位曾受陰郁所困的男人身上。
可是—
“我剛才打掃房間的時候發現了這玩意。”
何立從褲子口袋掏出個柱狀體,黑漆漆得不說,還配有兩對金屬撥片,“我瞧着稀奇也沒敢丢,索性直接留下來了。”
哒的聲響。
塑料殼撞到茶幾上。
原先兩兩相望的眼睛攸地看過來,一雙面露疑惑,一雙滿懷尴尬,卻又像說好似地同時釘在原處。
何立右手搭着左掌,慢悠悠問:“雅甯姐,這是什麼?”
“還能是什麼。”
桑雅甯斬釘截鐵地說,表情比剛入團的學生還嚴肅,“當然是手電筒。”
一眨眼,屋内安靜無聲。
嚴浩稍許側過臉,指節抵住鼻尖:“咳。”
何立撓撓腦袋,一副好奇寶寶的模樣,緊密的唇又要開啟:“但我—”
“何先生。”
桑雅甯甜滋滋地喊,笑得像隻偷腥的狐狸,“我說過了,這就是手電筒。”
何立僵住。
嚴浩的肩膀在輕微抖動。
桑雅甯的眼睛眯成條細長的縫,長睫在眼睑處落下弧形暈影:“請問您還有其他問題嗎。”
桑雅甯笑得越是甜美,就越是意味着大事不妙。
何立腦中的警報在吱哇亂叫,唇角的弧度還沒收回去,就開始一勁兒搖頭:“沒,絕對沒有。”
桑雅甯又轉過臉,小指勾住嚴浩的衣角,輕輕朝自己的方向拉:“我還想吃葡萄嘛。”
話落,沒有人再關心那物件是電擊棒還是手電筒了。
嚴浩伸出的手探處兩次,才勉強戳進盤子裡,耳尖漲得通紅,語調卻依舊平靜:“稍等,我這就剝。”
房間内傳來簌簌的響,甜膩的果香在屋内飄蕩。
何立看見親密無間的他們,默然地低頭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