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餐後，何立與嚴浩一前一後地起身告别。

桑雅甯撫向嚴浩的額頭，左右試探着，見溫度全然退卻，才垂眼嘟囔：“都這麼大的人了，要學會照顧自己呀，下次不許再生病了。”

嚴浩輕輕點頭：“好。”

桑雅甯仰起臉看他：“回去之後再睡會，有事記得給我打電話。”

嚴浩揚唇：“好。”

桑雅甯盯着他。

嚴浩的表情始終未變。

“好好好。”

桑雅甯再也忍不住，邊說話邊用食指戳他的眉心，“答應得比唱得好聽，還不是該怎麼做就怎麼—”

話沒說完，指尖忽地被捉住。

桑雅甯擡眸，撞上那雙溫柔的琥珀色的眼睛，詢問的話尚未出口，掌心就已經嘗到獨屬于他的暖。

随及，呼吸一滞。

桑雅甯怔怔地站在原地，感受着不可明說的酥麻充斥胸膛，喉間泛起甜蜜的酸澀。

“我答應你，不會再有下一次。”

嚴浩的指尖繞過她臉側的發，莞爾，“桑雅甯，我要安然無恙地來見你。”

開心，好開心。

昨夜分明連最親密的事都做過了，今日卻仍會因細小的觸碰動心。

想要感受他，想要投入他的懷抱，想要咬住他的唇放肆地吻她。

桑雅甯吞咽着吐沫，垂于身側的小臂将要擡起。

恰時，身後響起幽幽的聲音。

“那個......”

何立舉起手，“不好意思打攪一下，我還有些話要和嚴浩老師說。”

桑雅甯斜一眼他。

何立着急忙慌地解釋：“都是關于工作方面的事。”頓了頓，又蹦出四個字，“而且非常重要。”

桑雅甯有些舍不得，仍是笑着推開嚴浩：“行，你們趕緊去忙吧。”

嚴浩似乎還想說些什麼。

何立已經先一步将他拉開：“改日再見啊，雅甯姐。”

話音剛落，門就被關上。

砰的聲響仍回蕩在走廊裡，屋内被襯得極其安靜。

桑雅甯磨搓着後頸，想了想，還是踮起腳，趴在貓眼邊向外看。

何立摟住嚴浩的肩膀，正湊近他的耳旁，神神秘秘地說着些什麼。

嚴浩并未做出任何回應，隻擡手去按門鈴。

“099515。”

桑雅甯随着嚴浩手指的起伏喃喃自語，話落時果真聽見鎖芯彈出的響。

1202室的大門關閉，走廊上再也看不見嚴浩的身影。

桑雅甯這才收回視線，懸起的足跟緩而落地，悻悻然轉身往屋裡走。

廳堂内空蕩蕩，茶幾上還有沒吃完的葡萄。

嚴浩的紅茶就放在靠牆的角落，杯口留有的水漬，恰好能證明他剛才來過。

桑雅甯搖晃着走向床邊，把臉埋在嚴浩躺過的被褥裡，稍許阖眸，任由他殘留的氣息包裹全身。

恰有風來，搖晃的葉片簌簌作響。

她不自覺地裹緊薄被，渴望再度迎來一場期盼許久的安眠。

卻是怎麼也睡不着，紛亂的思緒化作纏繞的線，死死勒住她纖細的脖頸。

桑雅甯本能地掙紮，額間泛起細密的汗，終是攸地睜眼，拿起擺在床頭櫃上的手機。

方才全心全意地想聯系李蘋，這回一看向信息欄，才發現竟有十五條未接來電，除卻剛開始就被屏蔽的号碼，之後的幾串全是從未見過的陌生數字。

桑雅甯滑動着屏幕，細長的眉頭越皺越深。

她僅僅看見‘張澤吾’的名字，就已經能猜到事情的所有發展，後面幾通亂七八糟的電話，絕對也是這家夥的手筆。

‘得虧提前開了勿擾模式，否則還不知道會鬧成什麼樣。’

桑雅甯挨個将号碼拉入黑名單，可沒等按下删除的确認鍵，掌心再度感到震動。

嗡嗡。

嗡嗡！

手機像隻發瘋的文字般吵個不停。

桑雅甯索性把電話卡扒出來，扔進旁邊的抽屜裡，又拿起顆葡萄繼續把玩。

倘若換做平常，她絕對會假意迎合張澤吾，然後以自己為誘餌，在對方松懈時拿下證據。

可是現在，桑雅甯改變主意了。

她擁有珍惜自己的愛人，也擁有一段值得被呵護的感情。嚴浩說得沒錯，她不該做與垃圾同歸于盡的蠢事，她值得被愛，值得擁有更好的未來。

“桑雅甯，你确定要這麼做嗎。”

從未見過的号碼卻發來極其熟悉的内容，桑雅甯僅看着文字，已然能腦補出張澤吾陰冷的聲音。

“如果你肯低頭，我願意給你最後的機會。”

張澤吾的态度從始至終都沒有變過，他總是高高在上，像看待蝼蟻般看待任何人。

桑雅甯早已清楚地明白，張澤吾從未在乎過她，也從未把她當成獨立的個體，在對方眼中，她隻能做一個聽話的乖順的玩偶。

“去死吧。”

桑雅甯咬着牙，删掉了張澤吾的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