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從走廊的另一頭來。
空氣中浮現出莫名的血腥氣,滴答,滴答,滴答—像是宣告别離的倒計。
桑雅甯的靈魂仿佛被抽去,腦海中充斥着嗡嗡的響。她感受到所擁有的懷抱在逐漸消失,胸膛觸及的暖愈漸冰冷,似乎下一刻就将徹底離去。
‘不要看,不要看!’
藏在心底的聲音在尖叫着制止,視線仍是越過顫抖的手掌,探向被試圖遮掩的後方。
眸子驟然震顫,無法言喻的恐懼封住她的口鼻。
桑雅甯怔怔地看着這一切,竟連最普通的驚叫都無法發出。
扭曲的瘋狂的臉,刺入身體的尖刀,和浸濕衣袍的血......
張澤吾如同從地獄來的惡鬼,雙手并用地握住水果刀,紮向她心心念念的愛人。
叮咚—
電梯門打開,細微的響在走廊裡回蕩。
人們的談話聲逐漸靠近,似乎下一秒就會逼近門前。
桑雅甯死死攥住嚴浩的衣袖,即使淚水遮住視線,也依舊不願松手。
“走吧,快些走。”
嚴浩推她,試圖把她趕出房間,“我會來找你。”
桑雅甯留着淚搖頭:“不,不要......”
嚴浩喊:“走啊!”
桑雅甯驚住,嘴唇一個勁地哆嗦。
腳步聲離得更近了,交談的話仿佛就在耳邊。
桑雅甯匆忙回頭。
拐角處,已經能看見來者的影子。
嚴浩踉跄了兩步才站穩,轉身奪下張澤吾的刀,揚起的拳頭再度砸向他。
桑雅甯本能地伸手,想要幫忙對抗。
恰時,大門關閉,扣鎖的聲音随及響起。
“嚴浩,嚴浩!”
桑雅甯大聲喊,卻始終得不到回應,“開門,求求你.....把門打開吧。”
依舊是安靜,死沉的空氣聚在狹窄的玄關。
桑雅甯脫力地蹲在門前,沾着血的顫抖的手仍在敲擊門扉:“拜托,拜托你......”
“诶,誰在哪裡!”
有人在詢問。
桑雅甯一怔,飛也似地爬起,來不及抹去頰邊的淚,就跌撞着撞開隔壁的房門。
好疼,骨骼像是被拆解後又重新塞回身體裡。
她紅着眼,咬牙關上門,上了鎖,聽見走廊上熙攘的警告與威脅,才如爛泥般倒在地上。
撲通,撲通,撲通!
心髒狂跳不止,聽覺卻像是被放大了無數倍。
桑雅甯癱坐在牆邊,垂在身側的手依舊止不住顫。
有人在說話,有人在喊快叫救護車,快門的閃爍聲許久未歇,提問與質問如暴雨般席卷而下。
“張先生,請問你為什麼要故意傷人 ?”
“屋内的□□人員是你集聚的嗎?夫人知道你的出軌嗎?”
“聚衆吸/毒,聚衆淫/穢,這些都是明令禁止的違法行為,你打算怎麼解決呢?”
“澤海傳媒會出面嗎?”
“之後的電影項目會受影響嗎?”
“張先生?”
.......
“張澤吾!”
“請你回答!”
暴風雨般的喧鬧席卷而過,走廊上仍彌留着星星點點的嘈雜。
遇見熱點新聞的記者們像是瘋狂而出的獵犬,死命咬住嘴裡的食物,是無論如何都不會輕易放手。
桑雅甯嘗過衆叛親離的滋味,自然知道被暴露在鏡頭中的苦楚。
從萬人敬仰到遭受唾棄,沒有人能承受跌入谷底的反差,她至今還記得遭受白眼的痛苦。
現在,張澤吾終于得到了報應。越是站得高,就會摔得越慘,他終将被埋葬在時間的洪流裡。
本應該感到快樂,或者是大仇得報的釋然。
可桑雅甯的心并無浮動,她抱着手機,無法給嚴浩打電話,想要詢問的話打出又删掉,敲點屏幕許久,内容依舊是一片空白。
“你怎麼樣?”
“受傷嚴重嘛?”
“現在在哪家醫院?”
“我什麼時候可以去找你?”
嚴浩,嚴浩,嚴浩......
桑雅甯蜷縮在牆角,腦海裡隻有愛人的名字,身體無從感知痛苦,鼻尖卻能嗅見詛咒般的血腥。
她不感合眼,稍有松懈就會聽見嚴浩忍痛的悶哼,然後驚恐,然後惴惴不敢眠。
一秒,兩秒,三秒。
時間在僵持中緩而流逝,根本無從找尋存在的意義。
太陽緩慢地移動,光影在牆根留下斑駁的暈。
嗡嗡嗡!
身旁的手機忽地震動,連帶整顆心都随及戰栗。
桑雅甯來不及看來電者的名姓,指尖已經先一步滑亮屏幕:“喂,哪位。”
“雅甯姐嗎。”
何立的聲音傳來,隐約能聽見機器運作的響,“是我,我何立啊。”
“嚴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