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母循聲望去,看見譚春苗,先是問了句她什麼時候來的,旋即又埋怨道:“你既然在這兒,剛才怎麼不知道幫老二媳婦兒說句話?”
“二弟幹的那些事情,您讓女兒怎麼說。”她要是宋茵,這會兒也直接大棒子将李秋香趕出去了。
“你去見過那個毒婦了?”
譚春苗頓時不高興了:“娘,你怎麼能這麼說弟妹?”
譚母張嘴就想罵譚春苗,但見下人們都還在,又想着等會兒還得譚春苗幫忙,遂忍了下來,将譚春苗帶回了東廂。
甫一回去,譚母打發香草去外面守着,便開始哭訴宋音這段時間是如何苛待他們的,譚春燕在旁跟着添油加醋的說宋音壞話。
“大姐,你是不知道,大嫂她……”
“茵娘怎麼樣都輪不到你說嘴。”譚春苗打斷譚春燕的話,冷着臉訓斥她,“你還沒出嫁,住在嫂子家裡就該少說話多做事,成日跟個長舌婦似的,亂嚼舌根子到處拱火,若傳出去你的名聲就壞了。”
“誰亂嚼舌根子到處拱火了?!”譚春燕蹭的一下站起來,氣的怒目瞪着譚春苗。
譚春苗正要開口時,譚母已經先一步訓斥:“你這個死丫頭,怎麼能這麼說自己的親妹妹。”
“就是,娘,我看大姐是腦袋壞了。”
“你也給我閉嘴。回去繡花去,我和你大姐有話要說。”
譚母将譚春燕趕走之後,沒再繼續向前的話題,而是同譚春苗道:“你二弟如今被關在牢裡了,需要銀子打點疏通。但咱們家的銀子,之前都被那個毒婦騙去了,眼下娘手裡是一點都沒有了。春苗,你……”
“我們前段時間剛賣了頭小牛崽,回頭我給娘您送過來。”
“誰稀罕你賣牛的錢了?主院那個毒婦手裡有銀子,娘若去說,她肯定不給。但你和她關系好,你去說說。”
譚春苗覺得她娘簡直是瘋了。
譚明宗是因為無視縣太爺的法令,私下籌劃要将寡嫂改嫁,好侵吞人家的家産而被關押。如今她娘倒好,竟然讓她去找宋音要銀子去救譚明宗,她娘是當别人當是傻子嗎?
“我不去!我張不開嘴!”譚春苗直接回絕了譚母。
譚母聽到這話,氣的直捶譚春苗:“你這個死丫頭,我怎麼生了你這麼個賠錢貨!那可是你親弟弟啊,難不成你要看着他在牢裡被人磋磨死嗎?”
東廂鬧騰了一夜沒消停,宋音卻仿若未聞,仍舊該吃吃該睡睡。
到第二日一早,譚春苗過來了。
譚春苗神色憔悴,瞧着像是一夜都沒睡,她望向宋音的目光裡,帶着深深的愧疚和欲言又止。
宋音看見了,但卻并未主動說什麼,而是将一碗八寶粥遞到譚春苗面前:“大姐嘗嘗,今日的八寶粥熬的極好。”
譚春苗點點頭,雙手捧着粥碗,心不在焉的喝着。
一頓朝食用的極為沉默。
雙生子姐弟吃飽之後齊齊看向宋音,宋音知道譚春苗應當有話要同她說,遂讓小雲先帶他們下去了。
“弟妹。”譚春苗終于開口了。
宋音以為,這個老實善良的人會開口求自己幫譚明宗。但卻沒想到,譚春苗說的卻是——
“我該回去了。”
宋音神色一怔。
譚春苗努力的擠出了笑容,但那笑容怎麼看怎麼苦澀:“我這次來縣城就是來看看你和孩子們,知道你們都好好的,我也就放心了。”
“大姐。”宋音想開口,但又不知道該說什麼。
譚春苗則垂下眼睛,聲色哽咽着重複昨日那句話:“弟妹,是明铮對不起,是我們譚家人對不起你。”
昨晚譚有良夫婦和譚春燕三人輪番給譚春苗施壓,他們拿親情血緣逼迫譚春苗,讓她來找宋音要銀子去救譚明宗。
譚春苗原本已經同意了。
可今晨在來主院時,看見宋音站在廊下,看着兩個孩子的那一幕時,譚春苗瞬間就說不出口了。
她弟弟不在了,宋音一個人帶着兩個孩子已經夠辛苦了,他們不能也不該再這麼欺負她了。
至于譚明宗那邊,她打聽過了,他頂多是受些苦,不會有性命之憂的。
宋音不知道譚春苗心境的變化,但她知道,這個善良的女子做出這個決定來有多艱難。
宋音傾身抱了抱譚春苗,真心實意道:“大姐,謝謝你。”
譚春苗瞬間淚如雨下。
這個節骨眼兒上,譚春苗留在這裡也是受氣,宋音便也沒留她,而是讓人給她備了些吃食衣料,又往包袱裡偷偷塞了二十兩銀子。
一切準備妥當後,宋音帶着雙生子姐弟送她出去,看着福順雇馬車将譚春苗送出城。
而此時的邊關,在經過一天一夜的厮殺過後,最後一波羌戎人終于被殲滅了。
精疲力盡的士兵橫七豎八躺在地上,有人在大口大口喘着粗氣,有人喜極而泣放聲大哭,有人在高喊我們赢了,整個邊關都彌漫着勝利的喜悅。
而譚明铮則擡手抹了一把額頭上的血,目光落在蔥郁的山林上。
山林的另外一側是他回家的路。
如今仗打完了,他終于能回去和妻兒團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