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明铮這話一出,滿堂嘩然。
譚明铮這一支重歸他生父那一脈,那便意味着,從今以後,譚有良不再是他爹,而是成了他的二叔,而譚明宗等人也成了堂兄弟。日後無論他是封侯拜相,還是做封疆大吏,都和譚有良他們這一家子都沒關系了。
譚家人害怕譚明铮是真的,但他們想吸譚明铮的血也是真的。此番聽譚明铮這麼說,譚家兄妹頓時齊齊看向譚有良。
譚有良頰邊的肌肉猛地抖了抖,他一掌拍在桌子上,整個人怒不可遏:“老大,你如今翅膀硬了,就嫌我這個爹是累贅,就想将我踹了是不是?”
譚明铮的生父早亡,膝下隻留他和譚春苗姐弟倆。而貧寒人家不比世家大族,講究那些後嗣香火。譚母轉房嫁給譚有良之後,譚明铮姐弟二人便改口叫譚有良爹了。
其實說起來,當年因為改口這事,譚明铮還吃了不少苦頭。
譚父過世時,譚明铮雖然隻有四歲,但他的脾氣卻很犟。那時譚春苗都在譚母的示意下,改口将譚有良叫爹了,但譚明铮卻不改口,仍叫譚有良二叔。
那時譚明铮人雖然小但認死理,他知道他有爹的,而譚有良隻是他二叔。
可譚有良對這聲二叔很不滿。他放話說譚明铮一日不肯改口,一日就不許他吃飯。
譚明铮也犟,即便如此,他還是不肯屈服。
譚春苗心疼弟弟,時常偷偷給弟弟塞吃的。譚有良得知此事後,将譚春苗打了個半死,最後譚明铮為了姐姐 ,才不得不改口叫譚有良爹。
“我告訴你,沒門!你若敢重回你生父那一脈,我便敢去帝京狀告你不孝!譚有良最後那句話,已經是明晃晃的威脅了。
當年他大哥沒了之後,是他給了他們姐弟倆一口飯吃,才沒讓他們姐弟倆餓死。如今譚明铮身上有了官職,有能力幫襯弟弟們時,他卻想要重回他生父那一脈,他想都别想。
但讓譚有良沒想到的是,譚明铮面上并無懼意,隻淡淡道:“好啊,你去。”
“你以為我不敢?”譚有良猛地站起來,一雙如鷹隼般的眸子,死死盯着譚明铮,大有一副“譚明铮要是敢點頭,他就敢現在就去”的架勢。
譚母被這陣仗吓的隻會哭。
譚明铮卻毫無懼意,隻冷冷道:“我如今有軍功在身,即便你告到禦前,陛下頂多申斥我幾句,絲毫不會影響我的前程。但譚明宗在我在戰場上沖鋒陷陣時,私下欲将我的妻子改嫁不成後,又設計誣陷我的妻子等事,我也會禀明陛下,并公之于衆。"
譚明宗夫婦的臉刷的一下白了。若譚明铮将此事公之于衆,那他們的前程名聲就會在頃刻間毀于一旦不說,隻怕他們倆還得锒铛入獄。
而若他們的名聲臭了,他們的兒女也會跟着遭人非議的。
譚明宗兩口子頓時怕了,他們撲通一聲給譚明铮跪下:“大哥,我錯了。”
“求我沒用,現在做決定的人不是我。”
譚明宗會意,立刻膝行過去,抱住譚有良的腿,哭着道:“爹,你就答應大哥的條件,私 了吧。”
“你給我閉嘴!”譚有良怒斥着譚明宗。
若答應譚明铮的條件私了,那日後譚明铮就能将他們徹底撇開了。而若無譚明铮的幫襯,日後他們兄弟倆要想出人頭地,那簡直是癡人說夢。
“爹,現在大哥已經跟我們撕破臉了,你就算不同意他私了,日後他也不可能再幫襯我們了。既然如此,倒不如遂了大哥的願,也為我和老二保保住了臉面,日後才不至于連累兩個孩子啊!”李秋香也跟着哭着求譚有良。
譚有良自是知道李秋香說的在理,可他不甘心,亦想做最後的掙紮,譚有良看向哭哭啼啼的譚母。
“老大,難不成你是想讓我也給你跪下嗎?”譚母說着,身子一歪,便要給譚明铮跪下。
譚春苗一把拉住譚母:“娘,您也要逼铮弟嗎?”
“不是我逼他,是他逼我啊。你們都是我十月懷胎生下來的,你要我怎麼眼睜睜看着,你們兄弟鬧成這個樣子啊!明铮,你是老大,你就原諒老二這一回吧,就當娘求你了。”譚母哭個不停。
譚明铮放在膝頭的手倏忽攥緊。
宋音偏頭看向他。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宋音看出來了,整個譚家,譚明铮唯一在乎的人隻有譚母。
顯然譚家人也知道這一點,所以現在他們才會讓譚母出面。
宋音以為譚明铮會因為譚母的哀求而松口,但沒想到譚明铮閉了閉眼,再睜開眼時,眼裡仍是一片冷色:“李虎。”
被叫了名字的下屬立刻應聲。
“你以我的名義将人證物證帶去交給周縣令,讓他秉公處理,另外再派人将此事告知縣學教谕以及本地學政。”
譚母一臉不可置信望着這個從未忤逆過他的大兒子。
而譚明宗在短暫的怔愣過後,立刻緊緊抱住譚有良的腿,嚎啕大哭道:“爹,您當真要看着兒子身敗名裂嗎?”
譚有良雙目死死盯着譚明铮,整個人搖搖欲墜。
譚明铮仍面無表情的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