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哪兒人啊?”
“清水鎮白家村人。”
“清水鎮在Z市啊,這裡是W市,你用雙腳走了四個城市?”
“是啊。”白钰說。她白天嫌太陽曬,就用菌絲在地底下遊走,晚上月亮出來了,再變回人形靠雙腳走路。
她得感謝這幾個城市山林衆多,她走的也是山路,沒有監控。不然一條空蕩無人的路上,走着走着突然從地底下鑽出無數的絲線,彙聚成人模樣,再長出血肉,不得把監控後面的人吓死?
“那你是因為什麼從家裡出來的?”大巴車的司機一邊開車一邊問,這條路上車少路又筆直,可以閑聊兩句。
白钰就坐在上車後的第一排,離駕駛座近的位置,非常好攀談。
白钰俨然已經進入白玉的角色了:“我爹要把我嫁給六十多歲的老光棍,還是個瘸腿會打人的,我不從,就從家裡跑出來了。”
司機:“什麼也沒帶?”
白钰:“帶了兩張卡。”
司機:“卡裡有錢嗎?”
白钰:“身份證和醫保卡能取出錢嗎?我不知道。”
司機:“……”敢情不是銀行卡呀。
司機:“那你身無分文也敢跑這麼遠?”
白钰靠着椅背,很有底氣地雙手抱臂:“為什麼不敢?”
司機:“不怕被人騙?”
白钰笑:“我有什麼好騙的,我都身無分文了。”
司機從後視鏡看白钰:“騙一定要騙錢嗎,劫色不行?”
白钰眼睛看向窗外,口氣有些狂:“要劫色啊,他有這個膽子就來吧。”
司機開車過了一個紅綠燈又問:“你不怕我們這是開往緬甸的車?叫你上來你就上來了?”
白钰:“緬甸是哪兒?”
司機:“詐騙團夥聚集的地方。”
白钰不以為意:“哦。”
司機:“你識字嗎?”
白钰:“不識。”說得非常理直氣壯。
司機:“……那你真的非常适合上我們這輛車。”
車子上了高速公路,路上的車變多了,司機專心開車,不和白钰閑聊了。
白钰嘴閑了下來,眼睛閑不下來,開始到處看。她就轉頭看向身後,看這一車的沉默的女人。
車上都是女的,四五十出頭,每個人手裡都抱着一包大大的東西,用兩手箍着,眼睛都在看窗外。不知是在看風景,還是在想事情。
白钰側坐着,一張臉一張臉地掃過去,看到一張滿是淤青的臉時停下,無名的火蹭的一下就起來了,走過去怒氣洶洶地問道:“誰打的?”
被她問到的那個人将臉别了别,将衛衣的帽子往下拉了拉,擋住半張臉,不想回答她的話。
經曆了白玉家的事,白钰對這樣的行為很窩火,問:“打你的人在車上嗎?”
“不、不是……”怕這個好心的妹子誤會,那人連忙解釋,“是我丈夫打的,不是車上的這些人。我也是從村子裡逃出來的,我丈夫喝完酒後總打我……”
白钰氣不打一處來,瞪着眼睛道:“你丈夫叫什麼,哪個村的?”
别說,她這雙笑時妖媚的狐狸眼,瞪起來時可比一般人兇多了,好似兇光要從眼睛裡射出來,把她所仇視的人掃射一遍。
坐着的這位中年女人,也就是怕被人看到臉上傷的這個,聞言笑了。坐在她周圍的幾個也一起笑了起來。
“讓他自生自滅去吧,我已經和過去的生活一刀兩斷了,以後再也不用看到他那張醜惡的嘴臉了。妹妹,你聽我一句勸,你老家可千萬别回了,回去了你爹準讓你嫁給那個老光棍,你不從,他綁也得給你綁去,到時候再後悔就來不及。”
“是啊,是啊,你可别再提替他們想了,走吧,走得越遠越好,沒錢的話姐借你。”
說着,半車的人都埋下頭來,在膝蓋上抱着的大大的包裹裡掏錢,要給白钰。
白钰就不懂了。
不懂的有兩處,一處是:她是一隻修行千年的狐狸,化形後,那也是活過千年的女人,怎麼就被冠上妹妹的稱呼了?這一群四五十歲的女人,年齡都這麼小,要叫也是她管她們叫妹妹。
另一處是:她是過來了解情況的,怎麼回去的時候手裡多了一大把的錢,抓都抓不住了?
回到座位上,白钰先是打量了一下自己,打量自己的着裝。
她化形時用枯花枯葉制做的這身衣裳挺好看的呀。衣領、衣角、袖口、裙擺,都很工整呀,沒有一處是破損的,這群人是把自己當成乞丐了嗎?
正要起身,把錢一份份地還回去,并且要嚴肅認真地告訴她們自己不是乞丐時,一直眼睛看路耳朵在聽的司機開口了,問白钰說:“你去A市做什麼啊?”
白钰簡潔地答道:“找人。”
司機警惕道:“找誰?不會是騙子跟你說這兒有個高薪的工作,然後叫你來的吧?”
白钰搖頭:“不是,我找我妹妹。”
司機:“你妹妹家的地址?”有地址她還能把她送到她妹妹家門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