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最後一抹色彩消失,三人吃過飯後将兩封信并排放在桌面上。
方雪明先後看向兩人,“江南那邊,外祖父來信,曾帶我出京城、照料過我母親的那位貼身侍女瘋病已經好了不少,能認人,也能說一些簡單的話。”
“他想讓我回家瞧瞧,說不定,能知道一些那夜的細枝末節。”
周懸手指一下一下的,輕敲桌面,道:“趙大夫他們已經順利安頓下來,在平康。”
楊笛衣忽覺這個地名很眼熟,“平康?”
周懸點頭,“是。”
楊笛衣回屋裡拿出一張地圖,放在信的旁邊,從京城到江南指出一條線路給他們看,“那我們不是可以借着回江南的由頭,順路去平康?”
方雪明考慮片刻,“可以,是順路的。”
京城去江南的路線有很多條,這條雖然不比其他路線快,但也慢不了幾日。
楊笛衣開心道:“那太好了。”
她這段時間一直試探着想聯系馮伊君,奈何根本不行,就連她送去李明玕府裡的信,也像石沉大海一樣。
最多偶爾會有回複,還是李明玕回的,内容也是在亂扯,根本不提馮伊君,他似乎有意在隔斷他們和馮伊君聯系。
馮伊君沒有消息,那位管家更是一樣,見都見不到。
左右待在京城也一無所獲,況且那個要殺她的少年近日一直找不到機會,估計已經急不可耐了。
京城他們奈何不了她,她也亦然,但是出了京城,不管使什麼手段,雙方都能更自由些。
周懸頃刻間就明白了她未說出來的話,補充道:“我也去。”
楊笛衣喜悅停在臉上,驚訝道:“你去做什麼?”
周懸言簡意赅,“保護你。”
楊笛衣話卡在嗓子,“可你不是......”
“我請假。”周懸果斷道。
楊笛衣:“.......”其實也不用。
周懸以為她還是擔心他指揮使司裡的事情,“沒事,又不止我一個人。”
楊笛衣也給不出不讓他去的理由,隻能點頭道:“好吧。”
周懸眉眼一彎,心想請個假,又不難。
第二日,周懸站在吏部尚書面前,整個人身子仿佛面條一樣軟了下去,但還是強撐着雙手行禮,連聲音都小的如同蚊蠅,
“王大人,下官要請假。”
王華坐在椅子上,被周懸這架勢吓一跳,連忙上前扶他,“周大人病的如此嚴重?”
“是,”周懸又咳嗽幾聲,一聲比一聲重,直想把肺都咳出來那種,“近來寒熱交替,下官上值時不幸染病,故而想勞煩王大人......”
“好說好說,”王華連忙應道,“周大人想請多久?”
周懸在心裡算了算從京城到江南往來的時間,“三個月吧。”
“三個月?!”王華臉色頓變,尖聲喊了出來,引得屋外不少人好奇往這邊看。
王華斂了神色,将那群人瞪了回去,這才轉過頭朝周懸為難道:“不是,周大人,你這個時間也太......”
周懸邊咳嗽邊說道,“王大人你知道的,我們的職責是護衛宮禁,免不了和宮中貴人們打交道,你說這要是不小心使貴人們染病,那就是萬死難逃其咎,當然要徹底養好才好回來。”
這話好像也有道理,但是,王華面露難色,“周大人,不是本官故意為難你,實在是,這近來請假官員也太多了些,這要是我都批了,下一個挨批的,就是我了啊。”
他們是不用挨批,告了假回家享福,可他要是挨批,那可是天子之怒,他可承受不起。
周懸早猜到三個月他批不下來,也沒抱希望,所以故意往大了說,聽到他這話,周懸心裡一片了然。
但臉上還是低落下來,又一連好幾聲咳嗽,直到周懸眼淚都快咳出來,才終于找到一個空隙似的連忙說道:“我也知道不該為難大人,那兩個月,兩個月就咳咳咳.....夠......”
王華不停地順着周懸的背,又聽他一減就是一個月,頓覺周懸似乎誠心誠意,他想到之前周懸也從未為難過吏部,咬了咬牙剛要答應下來,便瞧見門外走來一個身影。
王華顧不得周懸,連忙向來人行禮,“見過公主殿下。”
周懸咬緊後槽牙,眼看這人就要答應下來了,怎麼沈洛華又來了。
惱歸惱,但周懸還是轉過身行禮。
沈洛華從進來時眼睛就盯着周懸,“王大人不必多禮,起來吧。”
王華應聲站起身,她沒說周懸,周懸就沒動,王華一連偷看周懸好幾眼,心中感到奇怪,不是有傳聞說周懸都要成驸馬了嗎,這怎麼,看公主這神态,他這是惹公主生氣了?
“聽說周大人病了?本宮來瞧瞧你。”沈洛華語氣真誠,仿佛真來探望周懸的。
哪有看病人去府衙裡看,周懸心知肚明,低着頭回道:“多謝公主....咳咳咳.....微臣并無大礙......”
這聲音,這微微顫抖的身軀,怎麼看都不像沒事,王華看向周懸的眼裡帶上同情。
“正好,本公主身體也抱恙,想出宮散散心,去的地方有點遠,但适合養病,周大人便一起吧。”
王華震驚地看向公主,又看向周懸,後者似乎淡定多了,連咳嗽都少了許多。
周懸看向地面的眼神頓時淩厲起來,但還是說道:“公主千金之軀,微臣不敢。”
沈洛華微微一笑,“此事本宮已經取得父皇同意,周大人可回去收拾行囊了。”
知道此事沒有回旋的餘地,周懸從齒間吐出一個字,“是。”
王華自然是開心的,這下周懸不用請假,他也不用挨批,送走了兩位大人物後歡天喜地地回座位上泡茶了。
周懸黑着臉,出了吏部便往外面走,原本想回去告訴楊笛衣,沒想到剛走幾步,鸢心走到他面前,“周大人請,公主請您上馬車。”